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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惬意的薛敬轩终于明白不对味了,但是他看看周围,再看看薛怀安,顿时又觉得自己不过是想多了。薛怀安已经没有生还的道理了,“你这个孩子啊,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故弄玄虚。你放心,你太子的名号朕不会剥夺,你的女人和孩子朕也不会杀。真会给你的长子一个王爵,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就能活得富贵太平。”
“父皇,这话说的,您自己信吗?”薛怀安笑了。
薛敬轩一怔,也笑了:“如何不信,只要你的孩子老实听话,朕就不会食言。”
“那我就谢过父皇了,不过,我觉得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看着比较好。”薛怀安双手一分,在他手腕上缠绕的绳子便落了下来。
他自然没有吴婉清那般的天生神力,他能如此轻松的挣脱束缚,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被捆着。
“即便你挣脱了又如何,此时……”方才引薛怀安进来两位将军一左一右勾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牢牢夹住,其他将军看见了也并不多言。
“父皇,您年纪大了,又杀了自己的儿子,如今心情悲痛,不欲继续为帝,因而在今日写下了退位的诏书。”
“你!你们敢造反!”薛敬轩挣扎,他比两位抓着他的将军看块头都要大,可他使尽了力气挣扎,却依旧纹丝不动,反而因为将军们的力气,勒得他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
“请陛下退位吧……”众将中最为苍老的一位单膝跪地,垂首恳求着。哗啦啦一片甲叶子的响声,其余众将,乃至于薛怀瑾都纷纷跪倒,口称:“请陛下退位!”
老将军的声音还有一丝艰涩与无奈,后头便是铿锵有力的逼迫了。
“赵诺!你可是我爹时的老将了!为何如此待我?!”
“父皇,您若想杀儿臣,大朝会上,两个力士一卷圣旨足以。”薛怀安看着抬起手比划着,“可您因为惧而疑,竟然动了如此大的阵仗……父皇啊,我朝近七成的土地都是我打下来的,如今在场的将军们,不是曾经于我有师徒之恩,就是有同袍之谊。您为什么认为,如此大的阵仗,还会半点风声都不漏呢?”
薛敬轩绷着身子,他努力维持尊严怒瞪着薛怀安,然而他发现自己竟然连与这个儿子对视都没有胆量--上一次他与薛怀安对视,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呢?
“且……您将二弟和三弟当做了替罪羊,难道就真的以为他们俩都是傻子吗?”
薛怀宇确实是傻子,但与其说他杀,不如说他相信薛敬轩的父爱。所以还是傻?连薛怀安都不爱的皇帝,怎么会爱他呢?又或许……他只是以为自己乃是个特别之人吧?
薛敬轩去看跪倒的众将,再看薛怀瑾。
调兵露了行藏,薛怀瑾怕是也主动向他哥投诚了。
呵呵,朕给了你诏书便是!”薛敬轩是明白了,他如何梗着脖子,都没用了。大不了薛怀安自己拟旨,盖上玺印就好了。反正大军压境,谁敢不同意?
薛敬轩闭着眼睛露出苦笑,他调来杀掉薛怀安的大军,结果却成了薛怀安登上帝位的最大助力,真是何等可笑啊。
薛怀安双手击掌,季福抱着圣旨走了出来,后边还跟着个拿玺印盒子的小?侍:“请陛下用印。”
原来……圣旨都准备好了!真的是只要用印就好了!
“你也……好!好!朕真是输的不怨!”
吴婉清看着天空,她能听见后头马车里女眷们的呜咽声,她们该是捂着自己的嘴,才能是这种的声音。
她还能听见后头小姐弟彼此彼此安慰的声音,他们早就知道不对劲了,且拼杀中必然有鲜血溅到了筐上,该是渗进去了吧?还有这一路上死亡的臭气,想不知道不对劲都不可能。
倒是二哥承琅,虽然中间被颠簸得有一阵醒过来了,但是后来竟然又睡过去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他睡着了后尿了,还是谁的血,吴婉清胸腹间湿漉漉的。
想到这,吴婉清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她和薛怀安的孩子,有胆子。
就是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他们一家子奈何桥上一家团圆,还是……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远处传来整齐的呼喊。
吴婉清听见后头马车里孙?的一声尖叫,她自己则将大斧提了起来。
如今四门紧闭,她出不去了,但想要她束手就擒,那是不可能的。这就来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给他们一家陪葬吧。
万岁万万岁的声浪由远及近,包围住她们的“乱民”发生了短暂的骚乱,突然所有的乱民全都来了个向后转身,跪倒在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拜服的方向,正有一支人马缓缓而来,有一人当先,接受这万人跪拜。
随着这人渐渐靠近,人群从中间分开,直到他策马走到了吴婉清的跟前,伸出了手来:“回家吧。”
吴婉清眨了眨眼睛,不是把泪水逼回去,而是她现在忽然想流泪,无奈一辈子都没怎么哭过的人,实在是挤不出来。
将大斧交到另外一只手,吴婉清拉住了对方。胜了啊,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真好。
东方露出鱼肚白,这漫长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炜打了许多仗,这打来打去的,打到了自己人的身上。寻常老百姓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关紧了门,紧抱着自己的儿女,寄希望于这事儿不会牵扯到自家。也有混混无赖意图借机闹事,城里还有几处着起了火。
总之是该杀的杀,该关的关,源埠每天都有板车拖着尸首运到城外的乱葬岗去。
过了将近半个月,源埠才算是恢复了平静,商户开门了,酒肆茶楼里有喝酒听曲吃茶听书的人了。但不管听什么,之前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是人们嘴边上议论得最多的消遣。
“老皇帝退位了。”
“尤王作乱,要杀太子。”
“太子去白龙寺上香,被尤王围困,白龙寺都被烧了。”
“太子妃都被烧死了。”
“不少牵扯到的大臣都被全家问斩了。”
“老皇帝亲手杀了尤王,心灰意冷了……”
议论来议论去,总归是尤王不好,皇帝可怜,太子妃也可怜,太子虽然是临危受命,不过这位开国的太子,到是让老百姓放心。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太平时节的人大概没太大感觉,但亲身经历过的人,却是明明白白的。如今的老百姓没啥太大的要求,只要太平两个字就足够了。
百姓们逐渐的生活逐渐恢复平静,但上层权贵们却不然,薛怀安也不然。
他虽然得到了胜利,可薛敬轩只是退位,他还活着,并且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薛怀安安稳顺畅的继位。
那天晚上城中军“民”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到直到今日,薛怀安却还是太子。只是禅让的诏书不够,还必须得有一个登基大典。然而……薛敬轩都还没登基呢。炜到底定都在什么地方还没定呢,那薛怀安什么时候登基?这也是一个大问题啊。
不过薛怀安已经搬到“皇宫”里了,虽然那根本算不上宫,可至少有那么一个名义。薛敬轩庞大的女人群在宫里住着已经有了些拥挤,薛敬轩也没那么好心给他腾出地方来。幸好薛怀安现在统共只有四个女人,四个儿女,否则住都住不进去。
现在吴婉清她们全部搬进了薛敬轩之前的“寝宫”里,其实这就是个两进的院子,比闲云雅居还小上一点呢,且连个正式的名字都还没有,到现在还只是寝宫寝宫的叫着。
薛怀安回到这小院的时候,就看见忙碌的女子们都穿着女军服来来去去的,有年轻的,还有年岁稍长的姑姑,还有盼着年老些的嬷嬷。
这些有的是从太子府里带进来的,有的是吴婉清从女军营里选进来的。
吴婉清护着马车离开后,乱民就舍了太子府,所以太子府并没有遭受什么伤害,里边的男女也都安好。也就是事情结束之后,有不少人吓病了的,当初没走的孙?就是其中之一,干脆就没让搬进来,毕竟这新地方这么小,孩子们也都在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给孩子过了病气可怎么办--所以其实薛怀安住进宫里的女人还没有四个,只有三个。
看见薛怀安,众女并没行大礼,只是无声的福下身,看薛怀安摆摆手便都站起来,之前干什么继续去干了。
这也是宫里原来的?侍们教的规矩,其实见着了主子并不需要高声叫着行大礼,主子也嫌弃吵耳,而别提这院子里还有小主子,万一吓着了,那就更不好,所以日常行礼时都是无声的。
“殿下回来了?”边上过来一个侍女,看样子是要接薛怀安手上拎着的匣子,薛怀安摆摆手,她便垂下手,站在了一边,“吴侧妃带着小殿下们刚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