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匆忙把他抓回来,帘子也合上了。有那么一阵,小沙弥听见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可也只是那么一阵,甚至让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渐渐的,小沙弥实在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夫人!外头……外头乱起来了!”
吴婉清正写着大字,迎春突然跑了进来。
毛笔一扔,吴婉清眼睛一亮:“与我着甲!”
孙?和孙?睡着睡着,突然被叫了起来,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被几个大力的婆子从床上拽下来,捂着嘴巴穿着亵衣,一路被抗进了闲云雅居。
再怎么有心计,这情景也把两个妙龄少女吓得涕泪齐流,浑身颤抖。等进了闲云雅居一看,吴婉清竟然穿着铠甲,手里拿着那柄大斧。等被朝地上一扔,两人赶紧抱在了一起,孙?拽出嘴巴里的麻盒,大声质问:“吴侧妃!你这是做什么?!”
“闭嘴,再大声,就把你们的下巴卸了。”
如今四个孩子都在吴婉清这,排成一排在炕上睡得正香。小孩子睡得死,可孙?这一嗓子也让孩子们都皱起了眉。
又过了一会,曲夫人也来了,她虽然稍微好点穿上了外裳,可也是披头散发的,进门就是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说没事儿,你们自然都不信,我说有事儿,又不能告诉你们是什么,等着吧。早则明天上午,迟也不过是明天晚上,该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就都知道了。”吴婉清没朝炕上坐,怕孩子翻身不小心挂在她铠甲的甲叶子上,再划伤了,她杵着大斧,坐在了椅子上。
上好的红松木椅子,她这一坐下去,吱的一声响。
曲夫人并孙家的两家们,茫然了一下,脸色越发的白了。
说了她们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个大概了--要么就是有一支乱军杀到源埠来了,要么就是……太子和皇帝父子俩打起来了。
前者不是完全不可能,即便乱军都已经杀尽了,但备不住就有哪路将军觉得自己也能试着拿把龙椅坐坐呢?
但是看吴婉清这架势,她是知道个究竟的,那么,后者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即便之后几十年薛怀安什么都不做,现在的功劳,也足够他平平稳稳的登上皇位了。他的两个已经成年的弟弟,以及更多都还没有成年的弟弟,都不可能立下比安定盛世,开疆拓土更大的功绩了。
那么他何必要顶着一个弑父作乱、大逆不道的帽子,去造反呢?
--反正孙家是这么想的,在把孙家两姐妹送来之前,孙家的家主特意给她们俩说明白了,让她们几十年内不要多想,也不要争什么,就一心的伺候薛怀安,尽快生孩子,生男孩,且尽心尽力的养好了孩子。
至于更多,只要安静的等着,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谁都觉得不可能,可是现在不可能已经变成了可能。
薛怀安名义上的三房妾室,心惊胆战的同时,却又兴奋莫名。
若是成功,她们就要从太子的妾,变成皇帝的妃了。
其中曲夫人自然是最坦然,她并不觉得守活寡是一件难受的事情,除了男人之外,她拥有了绝大多数女人不可能拥有的享受,她很心满意足。她想着,若真能够封个妃子什么的,那她要穿上最美的衣裳,把爹娘叫进宫来看看自己。可是她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他们带回去,她可没有“孝敬”哥哥和嫂子的爱好。
孙?和孙?对薛怀安没那么大的信任,她们总想着太子败自己会怎么办?作为太子的岳家,孙家被满门抄斩,一颗颗的人头就跟地里的西瓜似的,在被染红了的地面上滚来滚去。
作为女眷,她们可能也会被杀,但更可能是终生为奴,在教坊司里做一个下贱的女娼妇。若是那样,她们宁愿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在自己吓自己,吓得脸色煞白之后,两个小姑娘还是想过若是成功会如何的。
且这一想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妃子、贵妃、皇后,想着自己如何的雍容华贵,高高在上。于是刚才煞白的脸,立刻就红回来了。
“将军。有乱兵冲进府里来了。”一个粗手大脚的婆子进来了。
“啊!!!”红脸小姑娘顿时又被吓白了脸,还用惨叫声打断了吴婉清的话。
吴婉清解开胸甲,将薛承琅放进甲胄里:“娘?”
同样脸色不好的冬青,手脚僵硬的递过来一个大筐,吴婉清将之袖和承璐都放进了筐里。
“娘?”
两个孩子都醒了,揉着眼睛,看着吴婉清:“别怕,娘背着你们。你们的爹小时候也是让娘这么背着走的。”
“好啊!好啊!”并不理解到底怎么回事的孩子们,只以为是做游戏,拍着手笑了起来。
姐弟俩在筐里挨在一起,筐里四周缝着留有透气孔的帆布,下头垫着软垫,里头还放着布老虎和彩球。其实他们这个筐,可是比他们爹当年的那个草筐“华丽”多了。薛怀安当年柔嫩,身上总有被刮出来的小伤口。
吴婉清笑了笑,在两个孩子的稚嫩脸颊上各刮了一下:“娘不叫,不要出来哦。”
“娘,我要是想嘘嘘怎么办?”
“那就在筐里。”
“啊?”姐弟俩吓了一跳,可吴婉清已经一狠心把筐子合上了,现在没这么多时间跟他们讲了,冬青抱着之莹,吴婉清本来想让曲夫人把这孩子抱着的,犹豫了一下,把孩子递给了曲夫人,“抱着她,紧跟着我。”
筐虽然大,孩子虽然小,但两个孩子已经是勉强了,再加一个,怕是光闷,都会闷出事来。吴婉清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外边面临危险,那只能委屈这个小姑娘了。
吴婉清当头走,手脚有点酸软的曲夫人紧跟着,冬青等丫鬟们跟在后头。
孙?和孙?看吴婉清动的时候,还彼此进抱了一下,就怕吴婉清过来强迫她们。谁知道人家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孙?咬咬唇,站起来要跟在丫鬟们身后。孙?拽了她一下:“妹妹,她们……”
“姐姐不跟,就自己留下!”孙?一下子甩开孙?,追了上去。
因为太子的喜好,一些女子也开始习武。孙?力气大,孙?被甩这一下退后了两步才站住,抬眼看时,孙?已经跑出去了。
孙?知道孙?的心思,她们俩虽然是太子的妾了,可当初是悄没声息的进来的,谁都不知道。要是太子不好,到时便说自己是来做客,看望姐姐的。孙家的女眷说不定还能轮上一个贬为庶人。但若是跟着吴婉清一块,太子的女人那是必定没好的。
没必要现在把大好年华赌进去。
孙?只觉得孙?蠢,自以为这样是左右逢源。却不知道,这兵乱一起来,除了这位吴夫人彪悍善战,说不定能保全自己,其她人管你是谁的女眷,她们这些女人没一个能得好的。
吴婉清走得急,孙?根本没时间劝慰孙?。是两个人一块死,还是我活你死,孙?的选择很干脆果断。
孙?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才一跺脚追出来,结果院子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风一吹,只穿着亵衣的孙?打了个哆嗦,咬咬牙,干脆一个人朝自己住了一段时间的小院摸过去了。
她走到半路上,听前院的喧闹喊杀声越来越大。恐惧的泪水流了出来,孙?越跑越快,不小心绊倒在地上,手肘和膝盖疼得要命,却也顾不上,匆匆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回了院子。
伺候她的婢女和婆子已经都跑得不见了踪影,孙?想了想,躲进了小院的柴房里。
孙?则与曲夫人坐在马车上,外头的喊啥和惨叫声,吓得她一个激灵接着一个激灵的。抬头一看曲夫人,却一脸淡然的摇晃拍哄着被吵醒了哼哼的之莹。吴婉清院子里面熟的大丫鬟抓着彼此的手坐在对面,看起来虽然紧张也没有她这么害怕。
要强的劲儿上来,且跟人说话也比自己一个人好点,孙?问:“曲姐姐,你不怕吗?”
曲夫人心说:现在叫姐姐了?不是个刚才在房里瞧不上旁人的时候了?
“左右不过烂命一条,怕个球?”
孙?春假抽搐了一下,只觉得这曲夫人果然是贱婢出身,明明身份不低,却竟然如此口不择言。
曲夫人唇角上翘,分明是个笑模样。她本就懒得理这个“高门大户”的小姐,不说话最好。
“快!”忽然听外头一声呼呵,分明是吴婉清的声音,果然马车的速度陡然一快。孙?摇晃了一下,有点好奇的想要掀开帘子去看,结果掀了一下,才发现原来车帘已经被缝上了。她略微有点失望,那个战场上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吴婉清带着一队女军拎着大斧,护卫在马车前后--白天的时候她说要寻几个嬷嬷,其实便是与琥珀说好的暗号,如今这来的女军乃是吴婉清的亲卫。这些女人们与寻常只是做医护与勤杂之用的女军不同,她们是真真正正水里来火里去拼杀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