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吴婉清的提问,秦嬷嬷跪在地上一脸的苦涩:“太子妃她、她就是……就是不使劲啊。”
孙?躺在那,又喊又叫,力气都花在嗓子上了,那孩子甚至有一回头都快出来了,然后让孙?自己嚎一嗓子,一缩,又把孩子吸回去了。
房里头,不管是黄花丫头的丫鬟,还是伺候的稳婆,那肚子里都不知道把孙?骂了多少次了。多少女人还不是都这么生了,原本顺顺利利的顺产,让她自己折腾成了难产,她要是死了,这房里的人怕不是得有一半跟着陪葬,那她们可是冤枉死了。
吴婉清也愁,心说:这事找我也没用啊。
她要是没孩子,可能会进产房里帮一帮忙,吓唬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孙?听话使劲。可她现在这大着肚子,且预产的时间统共也就跟孙?差了不到一个月。方才听孙?呢声嘶力竭的劲头,她还是躲着点吧,别回来生孩子不使劲,她进去再跟着她来劲。
“要不,嬷嬷到炕上去,从背后抱着太子妃,别让他乱挣扎,该用尽的时候,嬷嬷指点指点太子妃。”
“不敢欺瞒吴侧妃,这法子之前奴婢想用,但刚朝太子妃那一凑,太子妃便说,等她生了孩子,要杀奴婢全家。”
吴婉清明白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这位秦嬷嬷知道的事情怕是也不少了,担心继续跟在孙?身边没了性命,想要另投主家。
“嬷嬷也是年纪大了。”吴婉清笑了笑,“这回太子妃若是顺利生产,嬷嬷当记首功,不如回家享儿孙福去吧。”
吴婉清答应让秦嬷嬷回家,这便是从太子妃那头把秦嬷嬷的命接过来了。
秦嬷嬷松了一口气,她也不贪心了,能保下一条老命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是,多谢吴侧妃慈悲。”双膝跪倒,结结实实的给吴婉清叩了一个头,站起来回去了。
秦嬷嬷也是个狠辣的,回去之后不但自己抱住了孙?,还让个婆子给孙?推腹催产。这疼痛劲儿可是比方才又疼出了几倍,孙?叫,秦嬷嬷就在她耳朵边大喊:“太子妃!您要是不使劲,孩子生不下来,您这就一直在疼!”
孙?想撒泼,但养胎期间都哀哀怨怨,食不下咽的她,哪里比得过这些心宽体胖的婆子?最后没办法,不想疼就得使劲,这么又折腾了半个时辰,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在听到婴儿啼哭的瞬间,孙?听到人说:“恭喜太子妃,喜得千金。”
“滚!我不要看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孙?晕过去了。
外头已经是夜里了,吴婉清有些乏,她的凳子已经换成了一个椅子,她正靠在椅子背上闭目养神。秦嬷嬷便出来报喜了:“恭喜吴侧妃,是个千金。”
吴婉清点点头:“嬷嬷辛苦,以防麻烦,嬷嬷这就收拾包袱走吧。”
秦嬷嬷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但又一想,却只是高兴。又如方才那般规规矩矩的叩头之后,爬起来转身收拾行李去了。
是个女孩,吴婉清也是松了一口气,宫里那位的幺蛾子想来是能少一些。孙?也不必骨肉分离。吴婉清回去之后,吩咐人通知宫里,又赏了富贵雍容的一干人等,又看了两个早就熟睡的孩子一眼,匆忙洗洗便躺下睡了。
孙?是被闷醒的,她睁开眼之后有些茫然,有那么一会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觉得疼,头疼,喉咙疼,胳膊疼,胸口疼,肚子疼,纷纷杂杂的疼,让她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
且四周一片黑暗,房间里有一股潮湿和腥臭混合在一起的难闻味道,还又闷又热,汗水一个劲的朝下淌,这些让她哭得更厉害了--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她张开嘴想要把春霖、秦嬷嬷,或者随便一个奴婢叫来,然而她发现自己简直是跟哑巴了一样,用尽了力气也只能发出一个“嘶嘶”的声音。
孙?就在惊惧惶恐中度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直到春霖端着个托盘来给她送饭,这时候孙?已经烧起来了。
吴婉清正跟之袖与承璐玩着花绣球,她扔出去,两个孩子又笑又叫的追出去。院子里的地上铺着席子和皮毛,厚厚的长毛就算两个孩子摔了跤也不怕。绣球做的又大又软,金色的铃铛和红色的丝绸甩动起来让人眼花缭乱,清脆的铃声更是让孩子们不知不觉从“捡绣球给娘”,变成了“踢姐姐/弟弟踢绣球玩”。
吴婉清在贵妃榻上侧躺着,孩子的声音明明尖利刺耳,可她听起来却分外的安心,只觉得上下眼皮打架,一派昏昏欲睡的模样。
“夫人。”迎春从外头进来了,在吴婉清身边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太子妃那头说是烧起来了。”
吴婉清立刻就没刚才那一份悠闲了,瞌睡虫也跑了个精光,她一边撑着腰坐起来一边问:“大夫过去了吗?”
“已经过去了。”
“娘?”两个孩子一块抱着大球看吴婉清,刚才还欢乐的笑脸现在变成了失落和疑问,“娘要去哪?”
吴婉清坐在床边对着他们招手,孩子们立刻扔了绣球跑了过来,吴婉清摸了摸两人的脑袋--虽然是一男一女但两岁都还不留头,都是一般的剃了个半秃,只在左右留在两块圆圆的头发。
“娘就出去一会儿,你俩跟着觞姨去睡一觉,醒过来便看见娘了。”
“嗯!”这两个小的现在还没学会向着大人提意见呢,正是大人说什么他们是什么的年岁。乖乖的应了,乖乖的就跟着流觞走了。就死临走时一次次回头望过来的小眼神,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疼。
“两位小殿下真是听话得让人心疼。”冬青凑到吴婉清身边笑着说,“夫人的这一胎啊,必然也是位听话懂事的小殿下。”
吴婉清也笑着点了点头,手一撑榻边上,站了起来:“去富贵雍容。”
--那人再回来,是真真的两个孩子都不认得他了。吴婉清到不是因为此心疼孩子,她心疼薛怀安啊。那人那么喜欢孩子,结果就中间短短三个来月跟孩子们相处了一下,在外头不知道有多思念呢。
吴婉清到了富贵雍容的时候,两个大夫已经给孙?看诊完,出来了。
“启禀吴侧妃……”徐大夫拱手刚说了个开头,就被吴婉清一抬手打断了。
“可能治?”
“能治。”怎么能说不能?那不是找死吗。
“那一切就拜托二位大夫了。”吴婉清笑着点了点头,又抬头对春霖道,“好好照顾太子妃,我就不进去打扰太子妃养病了,有什么事你们去闲云雅居说一声就好。”
语毕,吴婉清扶着腰转身就走了。
孙?生孩子时折腾到那般地步,且她又不是个能经得住事的人,不病才怪呢。病了可不就是得治,吴婉清也不需要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若不是规矩放在那,吴婉清都不想来,毕竟她自己也挺着个大肚子。
离开的时候,隐约听见婴儿的哭声,吴婉清的脚步顿了一下,可最终是没回头。
孩子是可怜,但她也有孩子,若是以照顾为由把这个小女孩带走,那可不知道孙?会怎么想呢。况且要不了多久,她也要生了,要是那时候孙?好了,反而去闲云雅居惹麻烦,但到时候可怜的就是她的孩子了。
回到闲云雅居两个孩子已经睡了,姐姐弟弟手拉着手,可是熟睡中却又忍不住你踹我一下,我拍你一巴掌,模模糊糊的打闹起来。但等到大人担心他们的时候吧,两小却又如开始一般亲亲热热的拉起手来了。
吴婉清笑了笑,起身离开了。今天这个事儿,还是该给薛怀安送一封信过去。而且,除了跟他说这些事之外,吴婉清还要跟薛怀安说:我想你了……
突然从睡梦中醒来的吴婉清有点茫然,她一想睡得好,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一回会被惊醒,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把她惊醒的。
直到他一手摸到湿漉漉的褥子,撩开被子,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她并不陌生的腥味。她这不是睡迷糊尿了,是睡迷糊羊水破了。
“流觞!”
“夫人?可是渴了?”应她的是冬青,四五日之前,吴婉清就搬到了产房里住着,大丫鬟们则开始轮流守着她。这回请进府里来的,就是真的稳婆了。
“我要生了。”
吴婉清一句话,冬青立刻打了个激灵,可毕竟这不是头一回了,她站起来就朝外跑。没一会儿,外头就热闹起来了。
“别吓着两个孩子。”外头流觞被叫进来的时候,听见吴婉清说。
“夫人放心,迎春好好看着两位殿下呢。”
“那就好。”
这个孩子,羊水破得挺早,可是生的却反而比双胞胎艰难。她从深夜深夜一直折腾到天明,近晌午的时候,才终于迎来了第三个孩子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