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这条棉裤,这可不是流觞拍马屁,她是真心的。她们就想不到,吴婉清就能给整治出不一样又好用的东西来。
“要奴婢说,夫人也不必再绣什么,太子爷的新裤子递上来,您给拆了套在外头就得了。这裤子若是冬天穿的,薄得很,再厚一点也无妨。”
“嗯……流觞,现在咱家冰库里冰还多吗?”
“这奴婢可不知道,不过该是有不少吧?”太子府的冰库可够大,但够得上用冰的主子就那么几个。
孙?夏天到现在经常进宫去,学坏如、吴婉清和两个孩子的分例都只算在闲云雅居一个地方的,那冰自然是剩下了许多。
“你回来帮我看看去,跟我一块再做件上衣。”
流觞刚还想着怎么这题目跳得有点快?一听这个明白了,毕竟吴婉清这是头一回做这样的衣服,虽然她自己觉着好,但到底怎么样还是没试过。夏天试冬天的衣裳,那可不就得去冰库?
“夫人,那您要谁去试?”这试完的衣裳,自然是不能再给太子爷穿了,若是衣裳不保暖,那也白得了一身的好料子,这可是还有丝绵呢。
“自然是我自己去试。”
“夫人,这怎么行……”
“我自己做的,要给太子的衣裳,当然是我自己去试。”
吴婉清这么一说,流觞卡壳,她原本还想自告奋勇,幸好那话没说出去。
有了流觞帮忙,冬青和迎春后头也加了进来,三人虽然担忧着富贵雍容那边的情况,但既然吴婉清能放下心不去想,她们自然也乐意。
宫里的薛敬轩先是知道了孙?有孕的消息,他当时愣了一下,但在这一愣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感觉到意外,反而有种“总算来了”的感慨。
--他从来都没给过孙?避孕的药物,尤其最后那一次,孙?在他怀里又湿又软,他把她喂得顾不得矜持哭喊挣扎。
若孙?生下个男孩,这孩子就是太子的嫡长子,可却又是他的儿子啊……
薛敬轩真个是越想越美,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事就只能想想。
薛怀安既然是一次都没碰孙?,那他是傻子吗?不知道这孩子有问题?
“唉……若是他别回来就好了。”前线一帆风顺,薛敬轩觉着,这最好就是他死在最后一场大胜的战场上。
然后就好了,他薛敬轩依旧能够作为一位慈父,孙?依旧是太子妃,若是孙?生下了儿子,那这孩子长大了薛敬轩想着自己也已经七老八十了,到时候让他继位,也是正好。
将这些美事都暂且放下,薛敬轩转回头来考虑到底该怎么应对。想来想去,他觉着自己是当不知道最好。可是他能当不知道,薛怀安回来必定会逼问孙?,那孙?也不像是能咬住牙齿不说的。
所以,就得退而求其次了--孙?在薛怀安回来之前先自己结果了自己。
孙?如果不那么做,那就让那个吴氏去做。
“太子妃,宫里又送赏赐来了。”秦嬷嬷恭恭敬敬的对孙?道。
认下的干儿和儿媳进府的转天,秦嬷嬷就大好了,跑到孙?跟前来谢恩,又道自己干儿和儿媳都是泥腿子出身,没点规矩,又脊梁太软,她怕他们惹事,又担心太子府里的大福气压塌了两个人,就让他们回去吧。
孙?也没拦着,秦嬷嬷说送,她就点了个头。下午那一家子就都给送走了,听说走的时候很是舍不得呢,那儿媳反而跟秦嬷嬷闹了别扭,说是她只想在府里享福,不愿意带着他们。
秦嬷嬷是有苦难言,想着大概这条命是撩在这里了。
如今宫里送赏赐,秦嬷嬷也没觉得高兴了,她总觉得那些赏赐铺出了一条阎王路,铺到太子回来,他们只剩下掉脑袋一条路。
孙?低着头,她一开始还是很高兴宫里来赏赐的,她甚至想着薛敬轩会不会因为这个孩子,想法子把她接到宫里去,然后保住她?但是没有,赏赐流水一样朝府里流,可她入宫请见的牌子递上去就被打回来,每次都说让她回宫养胎。
所以,她知道薛敬轩是彻底把她抛弃了,甚至这些赏赐,也是没怀好意的。
慢慢的,孙?把头抬起来了,那麻木的眼神看着秦嬷嬷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孙?是希望秦嬷嬷再惹点事的,那么有事干的她至少不会这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太子妃,吴侧妃求见。”春霖跟着进来了。
太子妃眼睛一亮--总算不用这么悬着了,是生是死给她个准话吧……
吴婉清前脚进门,后脚秦嬷嬷和春霖就都出去了,俩人都在门口站着,秦嬷嬷站得比春霖还更靠外,这可是少见的。却不知道秦嬷嬷也是有苦自己知,她要是早离孙?远点,早点出府过自己的日子去,哪还需要现在提心吊胆的啊。
孙?一日往常的坐主位,上手,可看着坐在下头的吴婉清,她再没有了过去的理所应当。且她强忍着,才能不缩起脖子,维持一点点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自尊。
“生下来吧。”吴婉清其实坐下就说话了,但之前的那短暂的平静,却让孙?有种已经过了千万年的感觉。
“什么?”孙?怔了一下,他听清楚了吴婉清说的话,却又觉得刚才听见的仿佛是自己的幻觉。
“我说,生下来吧。”
孙?难以置信的看着吴婉清,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这要是个男孩,可就是太子的嫡子。”
“你还想着孩子的爹吗?”吴婉清笑了笑,没接这话。
孙?苦笑一声:“我只恨自己当时怎么那么傻。”
她以为握住的是一片真心,没想到那却不过是装点得好看些的狼心狗肺而已,如今更是一惊糟污一声。
“若是个女孩,你该如何就如何。若是个男孩,你可愿意自己带着孩子离开去过日子?”
“我……”孙?将肚子捂得更紧了一些,她知道,太子妃、皇后,乃至太后的那个梦已经是彻底破灭了。薛敬轩但凡对她有一点真心,就不会丁点不提把她接进宫--薛怀安都有能力假托她假死,薛敬轩就没那个本事把她改头换面吗?
薛敬轩的路子断了,薛怀安的路子更是一开始就没通,她如今肚子里怀着一个孽种,薛怀安没有私底下把她毒死已经是善心了。
“我走。”
不过两个字而已,但那个“走”字,孙?分明说得那么的心惊肉跳。
吴婉清一直看着孙?,孙?在说过这两个字之后,也抬头看她,吴婉清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慌和哀求,甚至还有一点谄媚。
这个高傲的女人,从出生就在他人的羽翼下过活,就如那笼中的鸟儿。从一个笼子换到另一个笼子,就是她的生活。即便敞开了笼子门,她探出头去也只会很快惶恐的把头缩回来,如果真要把她推出去,她的脚还没踏到只有,可能就先把自己给吓死了。
“其实……你也能留下,只是这孩子到时候就要送走了。”吴婉清是个母亲,如果有谁跟她说要送走她的孩子,她会把那个人撕成两半!
可是此时此刻,孙?的眼睛却是一亮:“若是个男孩,那就……那就送走吧!”
即使她尽量想要表现出为难和不舍,但她眼睛里的喜悦,却是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早先吴婉清把孙?当成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可现在看着孙?,吴婉清觉得有点膈应。
该说的,说完了,吴婉清站起来走了,她那儿子女儿可是无师自通了看人下菜碟,她一不在,就能闹翻了天去。
两月后,凌国灭。
薛怀安压着凌国的王族回到了源埠,吴婉清没挤到街上去看凯旋的大军,宫里摆得宴席也没她这个侧妃的份儿--孙?倒是能去,可以养胎为名请了假。孙?前头是隔三差五的进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才是家,家才是他偶尔回来的地方呢。可如今对进宫这事儿却是能躲就躲了。
源埠也取消了这天夜里的宵禁,亥时都过了,秋风正凉,街上还热闹着呢。
居于太子府内的吴婉清是听不见外头的热闹的,两个孩子也都睡了,她裹着个薄被坐在炕上编络子,因是做熟的事儿,也不需要怎么盯着费眼。
但编着编着,她这眼皮就开始打架,最后还是没忍住,不知不觉就靠着大迎枕睡着了。
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吴婉清心里立刻便知道了,这是薛怀安回来了,想睁开眼跟他说说话,可眼皮就是仿佛坠上了千斤的重担,她死命挣扎还是没能醒过来,还是模模糊糊又睡过去了。
再一睁眼,四周围还是黑的。
吴婉清却还记着睡着之前的那一阵“垂死挣扎”,噌一声就坐起来了,却发现薛怀安还躺在她身边睡着,赶紧的,吴婉清又躺回去了。
却已经惊动了薛怀安了,看他皱着眉在枕头上蹭来蹭去的,吴婉清赶紧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