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大的,吓得鸿宝差点崴了脚脖子。
薛怀安抱着吴婉清大踏步的朝着房里去,这里一草一木都是他布置的,本来想着吴婉清来了,就一一指给她看,说给她听,然后,听她的夸奖,听她的奚落,听她的嗔,听她的笑……
甚至原本他们还能有个更好的消息--一个孩子,但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薛怀安低头,自己的脸颊挨着吴婉清的额头:“婉清,一切都会好的。”虽然这么说,但泪水也顺着他的脸颊流入到了吴婉清的额头上,冰凉凉的……
文印文老大夫是在上一批就跟着人过来了,有个能信得过的大夫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薛怀安特意把他从他爹那边要了过来。
原来的文印在薛家的众多医药供奉里边,并不是拔尖的,薛敬轩也就很自然的手一松把他给儿子了。
文印可是高兴啊,他抱着吴婉清的大腿没抱错。虽然是从国公府到了大都督府,等级上面是差着的,然而,这在国公府里论不上流的边缘人物,哪里比得上在大都督府里领头的医药供奉?
文印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就带着他那个徒弟赵威过来了,结果一过来发现这边已经先进来了一个叫魏恒的瘸腿大夫。
魏恒乃是薛怀安征战中从某地的牢狱里边救出来的一位大夫,他在当地也有神医之名。但因为治死了人命,被人一状告进了衙门,过第一堂的时候就被打折了腿。后来扔进牢里,缺医少药,落下病根,就算是被薛怀安捞出来,他这神医也只能终身拖着一条瘸腿了。
但根据薛怀安所查,对方根本就是诬告,原因是当地有某一乡绅生活太过糜烂,请魏恒去治他的难言之隐。魏恒到了之后不但没给他治,还吓他,说要是不把他下面割了,除了祸根,他要不了多久就要毒火烧心而亡了。
那乡绅当时被吓了个要命,割了祸根。可等到魏恒走了,他就醒过味来了。却又不敢自己去闹魏恒,让他把自己的丑事宣扬出来。就找了几个地痞,让他们跑到乱葬岗去挖了具女尸出来,先闹去魏恒的医馆,后闹去衙门。
那衙门早就被乡绅打点过,不怕魏恒进去了还能出来。
这也是幸好薛怀安带着大军来了,否则再过上三两月的,魏恒就真要冤死狱中了。
遭逢大难的魏恒变得有些偏执,可是对薛怀安的忠心,以及他的医术可是没的说,薛怀安因此干脆把他放在了自己府内。
“师父,大都督那叫呢,该是让咱们去看吴氏。”赵威有气无力的说。
文印却是早准备好了东西,一听这话,抬腿就走:“拿上医箱,快跟我走!”
他走了六七步了,却还没见徒弟跟上来,一回头,就见赵威还在那慢悠悠的把医箱背带朝自己肩膀上头挂呢。
“这是到了源埠你反而添了一声酸懒毛病了!”文印又跑回来,朝着他徒弟后脑勺上拍。
“哎!师父!别打!师父!”赵威惨嚎两声,“师父……您看您这么上心,可那大都督也没把咱当回事啊,那姓魏的在您前边不说,还是让您去给吴氏看诊……哎哟!”
文艺一脚揣在赵威膝盖后边,把他踹得跪倒在地,又是一脚蹬在了他的屁股后边。
“我打死你个不长眼的!”
几脚下去,赵威半真半假叫得嗷嗷的。
“你还总怨我不让你出师,就你这个不长眼的,我让你出去了,那我连个摔盆打幡的都没有了!”
别看文印这小老头从头到脚透着俗气,其实他还是崇道家,从小修炼养气的工夫,练童子功,所以到现在年纪一大把了还是童子身--要不然他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中气依然还这么足呢。
而且,文印虽然是对赵威这徒弟动辄打骂,可是师徒俩其实感情不错。
“师父,要不然咱们别去了。”
文印这回到时没打,反而对着赵威笑了:“我的傻徒弟啊,你可是真傻。这好不容易熬出头来了,你小子倒想朝后缩了。告诉你,那姓魏的在这,其实是好事。”
“啊?”
“啊,什么啊?只有我这一个大头在这摆着,有好处是都让咱们收下来了,但要是天塌了,那先砸的也是咱师徒俩。至于吴夫人……你小子胆大了,竟然‘吴氏’都出来了。告诉你,吴夫人之前是咱俩的金大腿,现在也还是。这以后怎么回事虽然说不清,但只要不是确定人家倒了,那就不能甩脸子!背上药箱,快走!”文大夫吆喝一声,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跑出去了。
“哎!”赵威背上药箱,紧跟在文大夫背后,等他师父转过脸去,赵威却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他师父的脸色变好了,刚被叫过去的时候,他是殷勤,但那那拉长的脸,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对的啊。
吴婉清躺在床上,其实下腹的坠痛已经没那么严重了,可是她只觉得浑身无力,没劲儿,稍微动一下就大汗满身,实在是不想动弹。
魏恒和文印都来了,俩人就跟商量好的似的,明明一块到的吴婉清的小院,可是文印先进去,诊完了给薛怀安说了病情开了药,转头就走。然后是魏恒进去,也是诊完了,说了病情,转头就走。
按理说俩大夫一块,那怎么说也该会诊一下,但是根本没这事。
所幸,两个大夫说得都差不离。
虽然有不少拗口的中医名词,但归根到底就是四个字--伤了元气。
吴婉清身体再怎么强悍,但她终归是个女人,先是小产,之后又是长途颠簸,没法好好将养,不伤就怪了。
文印隐晦的表示,以后吴婉清大概是再难有孕了。魏恒虽然没这么说,可是看表情就知道,也不容乐观。
再看药方,两个人的方子竟然也差不离,不过没什么大补之物,全都是温补的东西。
薛怀安点了点头,他知道吴婉清这身体就得长久的补下去了,药力太猛,可能短时间内会见效,可是却给身体留下了隐患。
“去,把这方子给文大夫,这个给魏大夫,让他们俩商量出个更稳妥的来。”
薛怀安把魏恒的方子给了文印,把文印的方子给了魏恒,他可不愿做二选一的事来。
给他传令的是小厮承平,答应一声,转头就跑出去了。
吩咐完了,薛怀安转身进了内室,吴婉清已经止了眼泪,看薛怀安进来,坐在床边上,吴婉清立刻凑过去,抱紧了薛怀安的腰。
吴婉清可是头一回表现出如此小女人情态,可薛怀安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我该去接你的。”薛怀安又想起来自己两次请命的事儿了,虽然从时间上计算,他第二回请命的时候,就已经是迟了。
可是此时此刻,薛怀安忍不住想,如果他再早一点请命,再多一次请命,是不是……吴婉清就不会受这样的罪了,是不是他们的孩子,就不会还没落地就……
流觞跟他说了,那是个已经能够看出大概起来的男孩子。孩子落了之后,吴婉清就没再问过,所以她还不知道。流觞自作主张告诉他,也是为了能够让他对吴婉清更加的怜惜吧?
可惜,这个婢女虽然忠心,却并不能了解吴婉清,了解他薛怀安。
他们并无所谓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吴婉清才根本没过问过,因为那个孩子归根到底只有一个身份--薛怀安和吴婉清的孩子。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嗯……”吴婉清低声应着,慢慢从薛怀安身上起来,她抹着脸,觉得自己刚才挺丢人的。
可薛怀安却压低了身子,抱住了她,吻着吴婉清泪水味道的脸颊:“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你教女孩弓马,我教男孩怎么纳鞋底。”
吴婉清“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反了吧。”
“没反,怎么能说是反了呢?不管薛家其他人怎么样,以后我这一支的家规就得是这样,女孩至少要能开两石的弓,男孩给女方的聘礼里一定要有一双他们自己亲手给妻子做的鞋。”
“好。”吴婉清面容越发舒展,“谁让你是我男人呢?都听你的。”
“当然要听我的,所以别伤心了,养好身体,然后我们生孩子。”
浓情如油,爱意如蜜,虽然经历了惨事,但此时两个人拥在一起,却正是蜜里调油,比起往昔越发恩爱。
等到文印和魏恒两个人不得不捏着鼻子跟对方商量好了,到了晚上,俩人就一块来请脉了。那时候吴婉清还睡着,可薛怀安倒也没让他们等着,只是把床帐子放下来,自己坐在床边守着吴婉清。
文印对薛怀安是佩服啊,原本困居廖廷的时候这位国公府大郎就守着吴婉清一个女人,别说自己去找野花,就算是送上门来的美人如曲夫人或者他的正室,也只是应付了事。这出了廖廷,征战天下,听说不知道多少人把美女秀童送到了他的嘴边上,可他还是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