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薛怀安来说,甚至别说女人,亲人、朋友,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可以放弃的。
薛怀安大婚之前,衍国公府还有一番变动。薛敬轩彻底搬离了原来的后院,他自己正式入住承颐阁,毕竟原来还有很多东西在东风阁。把原来素梓院里的东西,也搬走了很多。
魏夫人带着一帮孩子入住了天霖轩,这天霖轩也算是国公爷内宅里有数几个精致的大院子了。薛敬轩正式给了她侧妃的名分,掌家的权力不但并没有收回反而还增多了,更证明了魏夫人的非同一般。
薛敬轩后宅只有一个妾,想一般也不成?这就不对了,薛敬轩这次可是一口气进了四个妾,这些女人都是外边的人送进来的,还有的虽然是妾但身份可不低,乃是大家嫡女。
这魏夫人想要靠着孩子、资历,来压服后院,想来还得花上一番功夫了。
薛怀安和吴婉清也不得不从博浪轩搬走了,薛怀安住进了原本薛敬轩住的东风阁。按理说这个地方是国公府世子住的,薛怀安不是世子,但对这种情况,众人的反应都是乐见其成,没有谁会不长眼色的去多嘴的。
吴婉清终于有了正式的妾的名头,并且也有了自己的院子--碧涛苑。这地方原来是叫碧桃苑的,上上任的国公爷觉得难听,就改了个碧涛苑。这地方距离东风阁稍微有点远,薛怀安本来有点不乐意的,但吴婉清的一句话让他闭了嘴。
“这地方离着素梓院也远啊。”
素梓院是世子妃住的地方,也是薛怀安未来的妻子即将入住的所在。吴婉清是眼不见,心不烦。
曲夫人也有了个小院,就是魏夫人搬走之后的南山院。魏夫人之前是不怎么得宠的,她的院子距离东风阁也不近,正好离着碧涛苑也有一点距离,都方便。
衍国公府内的大搬家差不多忙活完,又过了半月,正是薛怀安娶妻的时候。
吴婉清坐在床边,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针脚明显歪歪扭扭的桃红色鞋子,从敞开的窗子朝外看--即便是很偏僻的碧涛苑,也能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啊……
三年多快四年前,老公爷去时,廖廷是满城尽哀。转过年来的春天德王来攻,更是让所有人都有一种暴雨将临,从此永无宁日的惶惑之感。
谁能想到,虽然这几年间确实是纷争不断,但狂风巨浪里,薛家这艘船虽然几经凶险,但却并没有倾覆,反而是乘风破浪一路前行,越发的强势了?
如今大郎娶亲,近乎半座城市都张灯结彩。
新娘的娘家乃是孙家,并非廖廷一直以来的大族,乃是靛州那边归附过来的。但靛州孙氏之名,可是比乾州的杜氏,甚至衍国公府的薛家都要声名煊赫。不过孙氏一直对朝廷颇为忠心,之前德王自立,甚至将孙氏一门软禁起来。乾州能够得到孙氏的支持,在士林中可谓是影响颇大。
所有的人看起来都是喜气洋洋的,只除了新郎官。但大多的人都以为这是新郎官为人刻板严肃,倒是不以为意。只有新郎官的几个亲近手下,知道自家上司不开心,因为花轿里坐着的并非是他心里藏着的那个人。
薛怀安一大早带着手下人马、侍读杜瑞与王畅、还有三两好友,外加上他年纪最大的庶子弟弟薛怀瑾前往迎亲。
薛怀安现在已经是年将十七了,高大俊美,乾州这几年一直都有“薛家玉麒麟”当然,这是在薛家的属地里,薛家之外,这几年说的就不是玉麒麟,是薛家白玉狼了。不知道的以为是郎君的郎,知道的都明白是恶狼的狼。
别看薛怀安年纪小小,但已经算是沙场宿将了,且他身经多战,但别管是敌强我弱,还是敌弱我强,别管他是守还是攻,到如今竟然未尝一百。这是他年岁太小,稍远些的人还没能注意到这一点。
如今知道他娶妻,廖廷的本地人都是很高兴的,因为这说明薛家传承稳固。但是不知道多少女儿家哭红了双眼。
可此时的新娘子,却不由得心中有些发慌。
孙家长房的嫡亲大小姐孙?,今年一十五岁。她家原本在靛州,自从她爷爷决定入仕薛家,这才渐渐从靛州搬来的。孙?原本梦想中的郎君,乃是与她父兄一般,文采斐然的读书人。
这一听说要嫁给白玉狼,虽知道那人容貌俊美,但心里还是惶恐至极的。更何况,她还听说那薛怀安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收了通房,想来也是个好色之徒。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实这大家的子女,除了那纨绔之外,其他人也同样是早早的就将责任担负在肩头了。
孙?知道,她嫁给薛怀安不只是他们俩的事情,同样还是尽快在孙薛两家建立起信任。
所以再怎么不甘愿,为了家族,也只能咬着牙嫁。
可是嫁归嫁,该有的题目她一样不会少,无论到时候这些题目是薛怀安自己答,还是旁人答,总也得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平凡女子。
孙?正想着,便有小妹妹喜气洋洋的跑进房来:“姐姐!催妆诗来了!”
“哦?”孙?想归想,事到临头还是充满了期待了,“快拿来。”
那拿了诗进来的女孩却躲了一下,大概是想于自己的姐姐开个玩笑,边上却立刻就有稍年长的少妇过来,一把将写着催妆诗的纸条夺过来,还瞪了她一眼。
“现在哪里是你玩耍的时候?!”
女孩吓得一个哆嗦,讷讷的退到一边去,不敢在多言多动了。
孙?接过纸条,看都没看那怯懦的小妹妹一眼:“喜气拥门阑,光动绮罗香陌,行到紫薇花下,悟身非凡客。不须朱粉损天真,嫌怕太红白,留取黛眉浅处,画章台春色。”孙?面上露出惊喜与女儿家的娇羞来,“这诗……”
那之前被吓跑的少女赶紧出声:“不瞒姐姐,那诗该是薛家大郎事先准备好,在绣楼下面拿出来,但到底是不是他做的,那就并不知道了。”
“来拍门了!来拍门了!”又有姑娘欢欢喜喜的叫着从绣楼下面跑了上来。
孙?抿了抿唇道:“将我准备好的对子下去,三对都对上了,我才出门。”
“巍巍华山,五峰金针穿三府。”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念出了第一对。
薛怀安带着大队人马站在门外,杜瑞和王畅等公子哥立刻在心中叫好,出对的若不说是女子,简直想不到,真是胸中有大气魄。
薛怀安却心烦得很,这女子的对子明显是下了大功夫,她这是要寻一个托付终身的丈夫,而不是因为家族的关系缔结一份盟约。
“滔滔黄河,一条银线贯九州。”薛怀安朗声对上,虽然他更想着转身就走--那么做大概这姑娘也得立刻打开门追上来,可那就是不给孙家面子了。他现在不给孙家面子,那他爹就能不给他面子。
薛怀安这边给出了下联,就立刻听见欢欢喜喜的声音传上了绣楼去。
“对上了!对上了!薛家大郎对的是滔滔黄河,一条银线贯九州。”
孙?紧拧的眉顿时舒展了许多:“是薛家大郎自己对的?”
“正是呢。姑娘的对出了没两息,薛家大郎便对出了。”说话的乃是孙?的大丫鬟,秋露,她与另外三个大丫鬟都是孙?的陪嫁。她们都是大家族里特意挑选培养的,日后很可能还会在孙?有孕或身体不适的时候,被她送给薛怀安为妾,所以,这四个丫鬟看起来比旁的女孩儿更加活跃欢喜,因为薛怀安是她们小姐的丈夫,日后也很可能是她们的丈夫。
“到是有丈夫气魄。”孙?点了点头,“再给他们下一联。”
“水莲花半枝莲白花照水莲。”
薛怀安一听,忍不住挑眉道:“怎么这对子一股子药味?”
在门后边等着对的姑娘们顿时一笑,有人立刻上去告诉给了孙?。
孙?听了薛怀安的这一声腹诽后,顿时也笑了。这对确实不是她的,乃是原来靛州婺城一家药铺里的老先生出的对子。
刚刚笑完,压花冬雪便跑上来道:“姑娘,薛家大郎有对了,‘珍珠母一粒珠玉碗捧珍珠’。”
“哎呀,这不是夸赞咱们姑娘为碗中明珠吗?!”夏雯陡然一声惊呼。
房里的女儿们,便是刚才那严肃的少妇,与年长的婆子,及为孙?梳妆的两位家中长辈,也跟着笑起来了,或对着孙?打趣,或夸赞她有福气。
孙?的面上也终于愁云尽散,只留下正该是新娘子才有的无限娇羞。
“薛家大郎,你这第二对也过了,请听我们姑娘的第三对:彩烛画龙,水底龙从火里出。”
金龙喜烛被这么一说,倒是自有一股澎湃气势。
“弓鞋绣凤,天边凤自地边来。”
门刷的一声打开了,顶着盖头的孙?在丫鬟们的惊叫声中,由新娘引着,缓步走出,四周围一片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