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尤其是小男孩,火气要是不旺可就不正常了。
老夫人一直观察长孙大夫的神色,见他面色坦然,没有作假,心稍微放下了些。
毕竟大郎说了,那贱婢应该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大郎也早就告诉过她了,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老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火气大?我反而觉得大郎这日子一直都担惊受怕,有些虚了。”
要是平常人家的老太太,长孙大夫就得被骂了,可惜这位老太太是衍国公夫人,高高在上的一品夫人呢。
现在大齐的前景看起来不妙,朝廷都没了,诰命也走了。
但衍国公还是一路诸侯,乾州和浒州境内的一切都要以国公府为中心。
国公夫人的身份地位比过去更高,没有更低。
所以,长孙大夫只能说:“夫人放心,让我再为大郎看看。”
又是仔细观察眼睛,又是注意嘴巴,问平常有什么感觉,最后左右手分别按脉搏。
都弄完了,长孙大夫倒是发现一件事??这大郎还挺听话的。
长孙大夫不擅长儿科,因为他脾气暴躁,小孩子坐不住,往往对自己身体的感受也说不清楚。
就像他刚才这样,一般小孩子早就不耐烦了,但他很听话,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让长孙大夫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夫人,像大郎这样年纪的孩子,其实是宁可冻着,也不能受热。
孩子本来阳火旺盛,如果吃得太多,反而有害。”
老夫人听了,明白大郎即使有事,长孙大夫现在也看不出来了。
点了点头,说:“辛苦长孙大夫了,就按您的意见来吧。”
这天齐嬷嬷带着常德和莺歌来了。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只有她带着薛怀安进去,常德和莺歌在外面等。
莺歌得意地说:“常德,齐嬷嬷说,吴婉清粗鄙不堪,要告诉老夫人把她送到洗衣房去,大郎身边不该留着这样的人。”
常德模棱两可地笑了笑,对于吴婉清是什么样的人,和大郎的关系如何,莺歌、齐嬷嬷看到了也装作没看见。
连高高在上的“大儒”胡先生都被搞得名声扫地,何况他们俩呢?
莺歌还想继续说,正房里传来刺耳的尖叫声,那个“猪”就是被粗壮的仆妇拉出来的齐嬷嬷。
她刚叫了几声,就被堵住嘴巴,院子里架着条凳。
刚刚得意洋洋的齐嬷嬷,被架在凳子上,一板一板地打下去。
做下人的,没有挨过打是假话。
打法重轻不同。
藤条、鞭子、绣花针等等,打板子最重。
博浪轩的人也被罚过,轮流试过了。
十板子看起来不多,可打完后,院子里的人都一瘸一拐好几天。
大家都知道挨打有多疼,尤其是他们挨打,行刑的知道,世子爷只是“罚”,所以下手时还是轻了点。
现在打齐嬷嬷不同,老夫人大怒,没说打多少,暗指要打死。
但也不能一两板子就打死,谁也不知道老夫人是否还有问题要问。
于是,齐嬷嬷被捆绑,嘴里塞着麻核,挣扎着转移疼痛的注意力。
院子里的仆役都躲起来了,齐嬷嬷是梧桐居的老人,大家多少还念着一点香火情。
博浪轩的却躲不了,这是老夫人的院子,只能在院子里站着。
莺歌和常德脸色青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赵嬷嬷直接将薛怀安送出来,并将他们一路送到了博浪轩。
赵嬷嬷到了博浪轩,温言两声便离开了。
常德和莺歌打量薛怀安,发现他手里多了一块玉佩。
莺歌和常德不认得这块玉佩,毕竟老夫人深居简出。
老夫人把玉佩给薛怀安,只是一种象征。
老夫人为了给薛怀安出头,打死齐嬷嬷,以及将玉佩送给薛怀安的事情,就要传遍后宅了。
“去把婉清叫来。”吴婉清被罚去洗衣服了,常德正要答应,莺歌却先他一步答应并跑走了。
莺歌意外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
莺歌一直想争高低,但现在她吓坏了,也明白了。
她原本依赖的人都是“外人”,他们只是大郎的奴仆,只要大郎稳住了,就能让谁高就高,让谁低就低。
莺歌跑到井边,亲热地喊道:“婉清姐姐!你怎么还在这啊,大郎正找你呢。”
吴婉清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姐姐还不知道吧?那齐嬷嬷已经被老夫人杖毙了。”
莺歌想到他们离开时还在打,可能她还没死。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冷汗直冒。
吴婉清站起来,瞪着她的双眼,吓得莺歌倒退一步,抽了口冷气。
“你找我干什么?”
“大郎要见婉清姐姐。”
吴婉清擦了擦手,把围裙扔进盆里:“衣服洗了一半,放着不好,麻烦莺歌妹妹接手了。”
“不麻烦!不麻烦!”莺歌忙坐在小板凳上。
莺歌的父母不是管事的奴婢,但她长得漂亮,被选出来做大丫鬟。
她的双手娇嫩光滑,放在外面,会被误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但现在让她洗衣服,她一点都不甘心,乖乖坐下,笨手笨脚地开始洗。
吴婉清也懒得看她,走到薛怀安的屋外,看见鸿宝和常德他们老老实实地等在门外。
看见吴婉清,他们给了她两个“你小心”的眼色,连头都不敢抬。
吴婉清明白了,是薛怀安自己亲手打死了齐嬷嬷。
吴婉清设计把胡先生弄走后,下人们对她充满敬畏。
虽然齐嬷嬷的身份看起来不及胡先生重要,但她身边的人更加信任她。
杖责齐嬷嬷的事情比弄走胡先生更具震慑力。
吴婉清内心高兴不已,她毫无必要在薛怀安面前掩饰,所以走进房间时满脸带笑。
薛怀安有些不悦地问:“你笑什么?”
吴婉清回答:“我笑大郎真厉害。”
薛怀安自豪地说:“当然!”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摆出一副大人的姿态,但却显得像一个小孩子,他笑得露出牙床子,然后一把抓住吴婉清说:“婉清,我想你。”
吴婉清回答:“奴婢每天都能见到大郎啊。”
薛怀安抱怨道:“哪样能一样啊?当时那个老婆子在的时候,她念叨个不停,她算什么东西!”他恨得牙痒痒的,“她每天给我穿衣服,弄得我想吐!”
事实上,齐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保养得不错。
她跟着老夫人多年,双手虽然不如莺歌那样嫩滑,但也是柔软细腻的。
而吴婉清呢?她年幼时经历了许多艰难,虽然做过大丫鬟,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一家人被软禁时,薛丁夫妇虽然疼爱她,但她从不逃避应该做的事情。
薛丁还教她拳脚功夫,她的大手粗糙有力,有时候摸过薛怀安的脸,会留下一道红痕。
薛怀安抓住她的手,笑容满面地凑近她。
“大郎,齐嬷嬷是老夫人的旧人,她对你有好处。”
“奶奶也没管胡先生的事。”
“……”
老夫人真的不知道胡先生的事吗?她病了,但府里没人着急,说明不是大病。
三位夫人去探病时,薛怀安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