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破落户的地方,房子破破烂烂,院子破破烂烂,门板破破烂烂,门槛破破烂烂。
“你这么丑,也想要钱?!”一个高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声音大得连屋顶都快被掀开了。
屋里最显眼的是个婆子,肥头大耳,穿着一身嫩绿的衣裙,头上扎着一个小发髻,斜插着一朵紫红的绢花。
“呸!你疯了吧,想钱想疯了!”婆子转身要走,一个瘦男人穿着破衣衫赶紧上前抓住她。
婆子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看他们的面相就知道他们是婆子家的人。
他们摇晃着大拳头在男人面前晃动。
男人伸出手,还没碰到婆子的衣角,就赶紧收回来。
“刘妈妈,别急!刘妈妈,别急!这丫头虽然丑,但是力气很大!”男人弯着背脊,一直弯腰作揖,整个人像一只虾子一样弯下去了。
男人瘦但不矮,穿着破烂的长衫,不像普通农人穿的短打。
屋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人被推了出来,是个又瘦又黑的小丫头,身高刚刚过大人的膝盖。
她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大人衣服,下摆和袖子都被粗糙地裁掉了,腰上系着一条草绳。
小丫头睁大眼睛,看起来有点呆,似乎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
刘妈妈、刘婆子,是四周最有名的牙婆。
那两个大汉是她的儿子,她家世世代代都做这个买卖。
他们过着奢华的生活,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刘婆子停下脚步,指着男人说:“吴秀才,我儿媳怀孕了,我来行善,给你二十块大钱,把这姑娘留下。”
吴秀才是个败家子,家境贫困。
吴家曾经很有名,但在十年前,吴父母相继去世。
不久之后,吴秀才开始赌博,家庭状况急剧恶化。
妻子孕期受气,难产后去世,原本幸福的家庭变得一团糟。
听到刘婆子的话,吴秀才咂了嘴,刘婆子转身就走,吴秀才急忙喊道:“卖!我卖!”
刘婆子已站在屋外,她也不回头。
从袖子里拿出二十块大钱。
吴秀才笑呵呵地走过去,弯腰接过刘婆子递过来的钱。
他双手托住这二十块大钱,就好像接到了圣旨。
“走吧!”刘婆子拉起丫头,离开了。
丫头呆呆地跟着刘婆子,不断扭头看着吴秀才。
她被拉出屋子、拉出院子,甚至拉出了乡间的小路。
她还在看着,尽管吴秀才早已看不见,破破烂烂的房子已被其他村民的房屋遮挡……
走远了,刘婆子的次子问:“妈,给了那个赌鬼钱,怎么算积德?”
“呸!不是积德,是积他这丫头的。
我买了她,不管卖去哪儿,给她找了一条生路。
岂可不是积德?”
吴家是最后一家,到了村口,一辆大车停在外边,十几个孩子坐在车里,哭泣着,挣扎着。
刘婆子和两个孩子,还有几个侄子,已经见多了这一幕,面无表情,将丫头也塞进车里,然后驾车离开。
这两年时运不济,不仅庄户人家,城里卖儿卖女的也很多。
尽管卖的人很多,但买的同样多。
刘家做的生意最大,收集了三百多个男女孩子,直接带到附近的州城,卖掉了他们,换来了一大笔金银。
可偏偏有一个人卖不出去,那就是以行善积德而闻名的吴家的丫头。
她长得丑,大户人家或者贫苦人家都不会要这样一个赔本货。
刘婆子记得吴秀才说她身体强壮,但这丫头不说话也不动,像个傻瓜一样。
而且她又瘦小,像树苗一样脆弱。
即使是想买个童养媳的贫苦人家,也不愿要她。
现在坐在船上,他们已经原路返回,唯独吴家的丫头没卖出去。
即便是寻找临时家庭,也没人要她。
大家担心她回去后不久就会死去,带来更多霉运。
刘婆子越想越生气,拿起一根棍子,跑到船底,狠狠地踢倒了丫头,然后狠狠地打了她一顿。
“老婆子我是好心没好报!这么一个下三滥的东西都落到我手里!你是要白吃我的!你这畜生!”
可怜的吴家丫头只有四岁,已经两三天没有水喝,只能透过船底渗来的江水解渴,用朽烂的木屑充饥。
受了一顿狠打,不久就昏了过去。
刘婆子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说:“阿大,去把那小畜生扔进江里,别让他臭死在舱里。”
“好的!”
噗通一声,小家伙落进了江水里。
刘阿大扔完他,转身就走。
小丫头被江水刺激得昏迷过去,临死前艰难地睁开眼睛,在江水里拼命挣扎。
但她太小了,在水里无助地四处张望,浪头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她,仿佛要把她拍死。
起起伏伏,眼看着她力气越来越小,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这时,一艘大船冲过来,有人喊:“水里有人!”
被人救援时,小丫头发出一声呻吟,然后失去了意识。
在昏迷中,她又受饥受寒,慢慢清醒时,依然饥肠辘辘,但不再感到寒冷。
全身暖和,仿佛被一床温暖柔软的棉被包裹着。
睁开眼睛,小丫头看见绿色的帐幕,她觉得身体有些沉重,原来盖着一床暖和舒适的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