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绫在尚书府的事，除了当事人，只有昭烈帝派去的一个侍卫见证。
侍卫回来禀报，帝后当然是最清楚这件事的。
皇后见他问的是白绫的事，彻底放心了，看来他确实没有听到她刚才的话，而且对自己的身世也一无所知。
只不过……
皇后面上又一沉：“景王妃确实不傻了。”
她将事情的经过跟谢锦言简单说了一遍，白绫跟在梅妃身边那么久，那天她又在场，她知道谢锦言的身份。
梅妃的死不急于一时，毕竟她还被关在沁梅宫里，一时半会出不来。
可是白绫，却非死不可。
“母后怀疑她不是忽然不傻，而是从来就没傻过，这样一个欺君之人，你父皇却不知道被舒贵妃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丝毫不追究！”
“她不追究，母妃却不能不追究！”
皇后暗示谢锦言，找机会除掉白绫。
谢锦言一向听皇后的话，皇后说东，他绝不走西。
可是刚才，他听到皇后要向梅妃下手。
梅妃，那是他的生母。
纵然他心中爱戴尊敬皇后，也不打算去与梅妃相认，可是皇后要杀他的生母，还是让他难以置信。
梅妃已经被囚禁多年，往后也要在囚禁中度过，都这样了，皇后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谢锦言长这么大，第一次跟皇后有了相反意见，对待白绫，也连带着不愿意杀。
“儿臣觉得，景王妃也很可怜，现在好不容易清醒了，又中了毒。况且，她从前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还救了儿臣的过敏，母后就别再跟她计较了。”谢锦言放缓了声音，跟皇后求了情。
他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不是只为了白绫求情，还是第一次，忤逆皇后的意思。
皇后显然也没想到，她诧异的看谢锦言：“你觉得她不该杀吗？”
这孩子一向听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孩子开始叛逆了，按照老套路，一般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皇后想起素烟前些日子找她来诉苦，请她做主的事，疑惑道：“你该不会喜欢景王妃吧？”
要不然，为什么要假传懿旨绑架她？
听说昭华生辰的时候，谢锦言也帮了白绫。
谢锦言沉默一瞬：“是素烟告诉母后的吗？”
他喜欢白绫？简直是无稽之谈。
只有素烟才会把这种事当真。
皇后见他这幅态度，以为素烟说的是真的，叹一口气：“素烟这孩子虽然沉闷了些，但却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又一心为你，你也别怪她。”
谢锦言沉默。
“反而是白绫这个人，装傻充愣，不敬父母，诡计多端，你可别被她骗了。”皇后道。
谢锦言拱手：“儿臣知道了。”
确实第一次口不对心。
皇后满意的点头：“那就好。”
她最喜欢谢锦言的地方，也是他省心，说什么就听什么，不像谢锦川那个捣蛋鬼。
秋玉看着母子两说完话，送走谢锦言，心中也有想法。
皇后不想让大殿下和梅妃相认，不仅是因为舍不得他吧？
多年母子情分，大殿下又那么懂事，怎么会有了生母就忘了皇后。
只是她心中，更加偏袒自己的亲儿子。
谢锦言要是认了梅妃，他就是嫡长子，谢锦川要当太子，就更加艰难了。
另一头，白绫正在无忧宫，给自己写药方。
谢锦昱在她身边陪着。
白绫的药材删删减减，好半天才确定，拿给笑口去熬药。
舒贵妃捏她的手都不敢使劲，生怕把她捏出血来。
白绫道：“哪有那么脆弱，您没看梅妃这些年也过得好好的吗？”
只要不掐，不扎，不特别用力，就不会出血。
就算出了，也是一点点，适当流血有益身心健康。
舒贵妃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自从她不再装傻，说起话来也越来越用主见了，连脸上的神情，都不似以前那种天真的漂亮，反而多了一份坚毅。
她刚才认真开药方的样子，实在美的不可方物。
让舒贵妃这种见多了美人的人，也觉得难得的美。
难怪别人都说，气质可以改变一个人，她在白绫身上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母妃还没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变傻的。”白绫吃着糕点，在舒贵妃这里，仿佛跟在自己家一样。
舒贵妃半躺在椅子上，看着谢锦昱，幽幽道：“这就要从他刚出生的时候说起了。”
白绫的糕点差点喷出来。
您怎么不从开天辟地开始讲呢？
当初让她讲昭烈帝和梅妃的事，她就从昭烈帝出生开始讲……
不过，白绫担心谢锦昱，到底还是没有打断她，事无巨细，她都想听一听。
“这孩子一出生就不会哭，接生嬷嬷救了好半天才救回来，陛下心疼我，也心疼他，当即就给他封了亲王，算是冲喜。”
白绫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这个王妃，和谢锦昱的景王封号一样，都是为了给他冲喜。
“后来锦昱也多灾多难，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等他四岁的时候，我便从宫外请了大夫来，给他习武强身。”
“锦昱天分很好，读书习武都出类拔萃，我和陛下都很高兴，陛下还曾跟我说过，等他长大以后，若是合适，将他立为太子。”
“一切都很好，直到他六岁那年的园亭宴。”舒贵妃提到那场宴会，眸色也垂了下来，显然，那段记忆并不快乐。
“锦昱喝了尚书府三小姐端来的茶，忽然口吐鲜血，中毒不醒。”舒贵妃道。
“白萱？”白绫诧异的叫出声来。
居然是白萱？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
舒贵妃点头：“是她，那时，她也才四岁吧。”
“太医给锦昱救治，救了足足七天七夜，才把他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可是从那之后，锦昱就没有以前那么聪明了，大概不到三个月，他就形同痴傻……”
舒贵妃语调低沉，声音颤抖。
纵然已经过去很久，但是，她一时觉得，就是那杯毒茶，让谢锦昱从此变成了一个傻子。
那样令她骄傲的儿子，就在那天之后，变成了一个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