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尉迟暮雪神色一凛,“我要见他。”
她扭头去了后院,牵了一匹马,解缰绳的手都是抖的。
“雪雪,我和你一起。”穆瓷闻声追了过来。
“好,上马,福叔,带路。”尉迟暮雪当机立断。
“不可!”褔叔急得脸都皱了起来,“大人说了,一定要让小姐快走,别管大人了,小姐,快走吧!”
尉迟暮雪怎么可能带着嫂嫂不明不白的远走?咬牙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福叔,带路!”
马厩还剩两匹马,刚好是褔叔一匹,尉迟暮雪和穆瓷一匹。
曲曲折折的小路,左侧是农田,右侧是山。
十几里地之外才是县城,路上人迹罕至。
“驾,驾!”
尉迟暮雪用力甩着马鞭子,她感觉眼泪在风中一颗颗飞溅,可她强迫自己要冷静。
终于到了褔叔说的地方。
远远就见一辆蓝布马车上扎满了羽箭。
“哥!”
尉迟暮雪嘶喊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的震了一下,踉跄的下了马,冲到马车前,一把拉开了帘子。
熟悉而苍白的脸映入眼帘,哥哥身上的官袍被鲜血染红,胸口插着两支箭,一双眼还睁大大的睁着,不过已经变得无神……
“玉珩!”
嫂子哭喊着过来,尉迟暮雪迅速转身,一把捂住了穆瓷的双目。
“别看。”
掌心一片湿濡,穆瓷发出“呜呜”的声音,悲痛欲绝。
野地里,几只乌鸦发出“呱呱”的凄厉惨叫,一飞冲天。
尉迟暮雪抱着正在发抖的穆瓷,将她揽进怀里,一双水眸却变得锐利无比。
“福叔,哥哥武艺高强,不至于这样被人杀死在马车里,毫无还手之力,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
褔叔说:“当时,我把大人从县城里接回来,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大人说口渴,想喝水,我就下了马车,去替大人打山泉水,等我打了水回来,就看到这个样子了,大人在车里,只剩最后一口气,跟我说,让小姐快跑。”
暮雪心头生了几分疑惑:“没有再说别的了?”
“没有了。”
褔叔是跟了家里十几年的老人了,暮雪不会怀疑他,当年家道中落,褔叔带着他们孤儿寡母来碧源县避难,两年前,母亲病逝,哥哥在外做官,家里只剩下她和嫂嫂了,哥哥给了褔叔一笔养老费用,褔叔也没有离开。
褔叔此刻警惕的往四周看,焦急的对尉迟暮雪说:“此地不宜久留,只怕那些杀手会杀个回马枪,现在既已见了大人最后一面,小姐,你还是快跑吧,我替大人敛好尸骨,再与小姐汇合!”
“哥哥死得不明不白,我又怎能苟且偷生。”尉迟暮雪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平铺直叙的声音却让人胆寒。
“雪雪,我们去报官吧。”此刻,怀中孱弱的穆瓷缓缓道。
“报官?”尉迟暮雪挑眉,冷笑道:“哥哥已经官拜四品尚书,都有人胆敢行刺,杀他的必然是朝中权贵,就凭我们县的七品县令,又怎能断此案,查出真凶,为哥哥讨回公道?”
怀中的穆瓷闻言一颤,顿时觉得痛得撕心裂肺,“玉珩难道就要这样枉死吗?”
“不会。”尉迟暮雪眯眸,纤瘦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害死哥哥的,要拿命来偿。”
“可玉珩死了,仅凭我们两个弱女子,又怎能与权贵相争?”
“是啊,所以哥哥不能死……”尉迟暮雪面上没有情绪,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褔叔,麻烦送嫂嫂回去休息,哥哥的尸体,我来处理。”清冷的嗓音吩咐了一句。
“不,我不怕,那是玉珩啊!我们一起处理。”穆瓷咬着苍白的唇,用力的摇头。
尉迟暮雪看了她一眼,说了句:“好,你等着。”
只身钻入马车,再下来时,手上抱着一件血淋淋的官袍。
“暮雪,你……”
“这旁边就是树林,我们就近将哥哥掩埋吧,早些回去,晚上还要赶路。”没有任何波澜情绪的嗓音响起。
-
黄昏时,一辆马车才咯吱咯吱的驶回村落。
暮雪和褔叔坐在马车前赶车,面色如常。
尉迟暮雪靠在车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手腕上的银镯子。
进村后,不可避免的碰到村里的邻居热络的跟她打招呼。
“雪雪啊,哥哥回来啦?”
暮雪和往常一样冲她们笑了,“回来了,哥哥坐车累了,在车里睡着呢。”
车里的穆瓷用绢帕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尉迟暮雪说,她要代替哥哥,去京中做官,查出哥哥遇害的真相,为哥哥报仇。
她与哥哥容貌有八九成相似,不过一个俊逸,一个温柔,只要稍加装扮,很容易扮成他。
穆瓷和褔叔都吓了一跳:“这怎么可以?!”
穆瓷反对:“朝堂之上诡谲莫测,便是连玉珩都被人暗害了,雪雪这样的弱女子,怎么可以?”
尉迟暮雪心意已决。
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
自从哥哥科考后,她知道进入官场需要打点一二,有人帮衬。为了能帮哥哥筹谋,她已经开始在京城经商布局,有了自己的财富和势力。
可惜的是,还未帮得上哥哥,哥哥就遭奸人所害。
没关系,她自己用也可以。
回到家,紧掩住院门。
尉迟暮雪打来一盆井水,立刻将哥哥的官袍洗了。官袍浸在水里,水立刻就红了,那都是哥哥的血……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擦了擦,继续洗。
院中晾的浅蓝色布袍到晚上已经干了,尉迟暮雪摘下,回到房中换上。
胸前已经初具规模,用白色布条一圈圈缠上,长发竖成男子的发髻,用骡子黛描了个斜飞入髻的剑眉,眉宇间一股英气骤现。
哥哥比她黑些,她用调配好的水粉,抹在脸上,肤色也瞬间黑了两个度。
她虽然身材高挑,哥哥还是比他高半个头的,她又往靴中垫了几层厚鞋垫。
当她再出现在穆瓷眼前的时候,正在修补官袍的穆瓷惊得,一手打翻了手中的绣盒。
“玉珩……”
穆瓷猛地站起来,直勾勾的望向他,眼中的泪簌簌滴落。
原以为是他魂归,直到那双温软的小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嫂嫂,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