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夜，沈林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有些犹豫。
屏幕上的对话内容停在欢乐谷游玩当天，他问了她一遍又一遍在哪儿，又重复着我们马上来。她机械性地回复着位置，说着好。尽管她知道发消息的人不是他。
在对话框里，慢慢敲下文字：【学长，明天高考了，希望你可以考出好成绩，考上理想的学校，加油！】
输入完又全部删掉，重新编辑：【学长，高考加油！】
再次删掉，最后仅留下：【高考加油！】
点击发送。
她把手机扔到床上，继续坐在桌边写作业。
等她完成功课，洗漱回床后，才看到高瑞辰的回复：【嗯。】
没有多余的任何语言，回复时间也是在她发出半个小时以后。
高三正式毕业，对沈林栖而言除了再见不到高瑞辰，生活变动并不大，很快捱到了学期结束。
刚放假，她便安排起和高瑞辰的见面事宜，反复斟酌话语，发送了邀请。
高瑞辰这次意外地回复很快：【好。】
她报了时间地点，对面像自动回复般又回了重复的【好。】
她迟疑着，问：【不会是自动回复吧？】
【不是。】
沈林栖舒了口气，美滋滋放下手机去肝作业。
约定当天，沈林栖早早等在餐厅，选了处僻静的位置，然而高瑞辰迟迟未出现。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十来分钟，她催促的消息编辑在对话框，没有发送。
服务员再次上前，“请问要现在点餐吗？”
“再等一会儿，不好意思啊，我朋友还没到。”
服务员点着头退到一旁。
沈林栖有些沮丧地单手撑在餐桌上，望着门口的方向。二十分钟后，高瑞辰终于出现。
他今天精心打扮过，靠近时能闻到身上的香水味。沈林栖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
她招呼他入座。
“不好意思，来晚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林栖觉得他嘴唇的颜色有些深。
“没关系。”
服务员刚好递上菜单，“请问两位吃点什么？”
沈林栖把菜单递到高瑞辰面前，“学长点吧。”
他也不客气，一口气点了几个菜，“你看看还需要别的吗？”
“不用了。”她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苦涩一笑。
越接近正午，餐厅人越多。两个人没有话题，安静地坐着。不同的是沈林栖在看他，他在看手机。
她清清嗓子，咬牙，艰难开口，“学长，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他眼皮都没抬。
“我还记得和你第一次相遇的场景，也记得你同我说过的很多话，好像在这些过去的日子里，你慢慢地占据了我的记忆，成为了我心里很重要的存在。我喜欢你，也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在一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在他注视的目光中垂下了头。
高瑞辰喝了口饮料，慢慢启唇，“沈林栖，你有没有……”他手上比划着动作，“就是照过镜子？你觉得自己还是初中时候的模样吗？和你一起，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他发出冷笑。
沈林栖哽咽，头更低了，握住手机的手垂在桌下。
“你认为现在的自己配得上我？醒醒啊，做梦也要有个限度，梦醒了就该干嘛干嘛。”
他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交集，脑海中走马观花似的闪过她这几年追在自己身后的片段，意识到自己说话确实重，只是他这次是真的腻了。
面容冷下来，“今天如果你不说这些话，或许我还能让你继续跟着，但既然你捅破了，我也就不妨直说，你也别怪我。我承认是我先招惹你的，但你该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我拒绝你，也是为你好，毕竟你要高三了，学习最重要，当别人尾巴这种事就别干了。”
“哦对，还有件事忘告诉你了，见你之前我刚和女朋友在一起，我想你不会打扰我们的吧？”他补充道。
沈林栖一时间眼神失了焦点，捏着手机的动作用了力，指尖泛红。眼眶似乎有泪想要夺眶而出。
她猛地站起身，手臂碰上服务员托盘里的菜，滚烫的温度刺得她回了神。
她强忍住眼泪，吸了吸鼻子，捂在被烫的位置，声音微微发颤，“原来如此。”她强装镇定，表现出丝毫没有被中伤的样子。
服务员担惊受怕，却感觉到气氛微妙不敢开口。
“我没事，菜放这就行。”她同服务员说。之后松了手，被烫的位置发着红。
抬眼间，看到正进门的学姐，是当初带头起哄的人。
她挺直腰杆，“既然如此，这顿饭就当我请学长学姐吃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祝你们，能幸福。”
学姐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孔雀，手里抱着花，擦肩而过时，花束打在沈林栖身上，有花瓣被打落，她一脸委屈，“瑞辰！”撒娇味道浓郁。
尽管混着玫瑰花香和餐厅的饭香，沈林栖还是闻出了在高瑞辰身上闻到的香水味，她早该想到的，她努力藏住情绪，回身。
“不好意思啊学姐，鲜花太诱人都让你忘了看路。不过幸好是撞在我身上，这要是撞在硬物上，可就可惜了这花。再说得严重点，可能就是人了。”她不再看对方，“先走了，你们吃得开心。”
身后依旧能听到他们的讲话声。
学姐又抱怨了几句，很快就被桌上丰盛的菜肴所吸引，她发着嗲说：“哇，点的都是我爱吃的。”
“对呀！我记得你爱吃辣，特意点的。”
“那学妹没生气？”
“她没意见啊，估计也爱吃吧。”
沈林栖觉得有些好笑，她从不吃辣，又何谈得上喜欢。身上有些痒，想必是碰到玫瑰花的缘故，过了敏。
回家以后，因为过敏严重，根本遮不住。
“你上哪儿了？怎么会过敏的？”沈妈边找药，边质问。
“就去和李茗希吃了个饭。”
沈妈满脸严肃，“你们俩吃饭，能碰玫瑰？还能被烫着？”
“都是意外，上菜时候我没注意起来就碰到了，然后出门时候呢，有个抱花的女生又撞到我了，就这样了。”
“你想过后果没有？你知不知道你过敏啊？还有烫坏了怎么办？都很危险的！”
“诶呀，妈，我真没事。”
沈妈不放心，盯着她上完药才退出房间。
这一次，沈林栖不仅告白失败，被嘲讽一番，还收获了一身痘，导致几天无法出家门，窝在家里画画。
今年的暑假，江墨照例去了艺术节作品展，意外地见到了高瑞辰。
他刚走到沈林栖的画作前，身后传来声响，“江墨？”
江墨寻声回头，是高瑞辰，简单回了个“嗯”。褪去校服的高瑞辰似乎又成熟了几分，但好像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沧桑。
“你来看艺术节展？”高瑞辰走到和江墨并肩的位置，目光被眼前的画吸引，颜色鲜艳且亮丽，视线下移到作者处，“沈林栖。”他玩味般地勾勾嘴角，却转而苦笑，“我要有这个水平就好了。”
江墨再回了个“嗯”，品味着对方的表情。
“去年未来杯她也拿了奖吧？”高瑞辰视线似乎有些放空，“我今年的作品能得奖也是她帮忙改的。”
江墨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没有搭话。
“你每年都来看？”高瑞辰再次看向沈林栖的名字。
“有空会来。”
“那每次都能看到她的作品吧？”
江墨并不想跟他讨论关于沈林栖的任何，转移了话题，“你高考怎么样？”
“准备复读了。”他故作轻松，见对方没接话接着说：“面试成绩一般，文化课又差点。”
“那你今年加油。”
他突然问：“你知道沈林栖成绩怎么样吗？”
江墨微不可查地皱了眉，“挺好的吧。”
“那还挺厉害，学习又好，画画又强，考个美院感觉轻而易举。”
“也许吧。”
“前段时间她跟我表白来着，我拒绝了。”他嘴角带笑。
江墨抬眼扫过他的脸，没作停留。
“感觉当时话说得太绝，说不定，我们还要做同学呢。”
“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江墨觉得再多待一会儿，恐怕有打他的冲动，随便编个借口先行闪人。
高瑞辰仍停在原地，指尖敲在手机壳上，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