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斌的哀嚎声,传遍了整个办公室,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夏斌,听到这件事,我真的心里也不好受,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冷静一些,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要紧啊。”白海光内心也充满了悲痛,他安抚道。
“怎么冷静啊,白警官,我真的不知道我儿子在里面啊!要是天骄知道那些煤是我倒下去的,他该有多恨我啊。”夏斌哭泣道。
夏斌确实没办法冷静,他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被自己倒的煤压在下面,夏斌的心都要痛死了,此刻,他多么希望,在煤堆底下的是自己,而不是他最心疼的儿子。
“我知道,夏斌,这个事已经发生了,我们都感到很痛心,但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对不对,无论如何,你都要振作起来。”
“不行,我一想到这个就痛,痛的要死。”夏斌瘫软在沙发上,哭泣着。
白海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面对这样的事,他也手足无措,只能任由夏斌。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夏斌好不容易缓和一些,他想起一件事,看着白海光问道:“他为什么要杀天骄?天骄跟他没有一点往来,我不能理解!为什么?”
“因为……”白海光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吟道,“因为夏晓雪……”
“夏晓雪?”夏斌更加不能理解,他茫然地看着白海光,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夏天骄为了救夏晓雪,被张大金杀害了。”
“救夏晓雪?为什么要救她?她怎么了?”夏斌继续追问。
“夏斌,你不知道,夏晓雪已经被张大金性侵有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每天都在备受煎熬,但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所以你不要怪她。”
白海光知道夏晓雪和夏天骄分别在夏斌心里的重要性,他也意识到夏斌很有可能会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于夏晓雪一人身上。
为了避免夏斌陷入无尽的自责和怨恨,白海光决定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希望能够让他保持冷静和理性,不要再继续伤害夏晓雪。
白海光处理过很多案件,以他的经验来看,当被害人家属常常无法接受亲人的死因,他们常常会陷入自责的状态,或者试图将责任转嫁给他人,以寻求内心的解脱,白海光知道,这是一种无意识的心理状态。
他们没有办法接受被害人死亡的现实,因此只能通过这些方式来发泄痛苦,尤其是在凶手也死亡的情况下,他们的宣泄出口更加没有办法得到合理的宣泄,因此只能转移目标,将引发这场灾难的源头指向他人。
在这起案件中,夏晓雪就是所谓的“他人”,夏晓雪会被夏斌视为指责的对象,白海光知道,夏斌一定会认为她是这场灾难的源头。
然而,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其实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夏斌。但人们往往在当下很难承认自己的过错,这种自我意识的认知常常需要一段时间,也需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所有的事情才能逐渐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明白的,需要时间的沉淀,至少现在,夏斌不能理解。
他开始暴怒,他对着曾经惧怕的白海光,也不再唯唯诺诺,他浑身颤抖着,怒吼道:“她被人强奸,关夏天骄什么事?为什么死的会是夏天骄!”
白海光真的没有想到,夏斌会说出这句话,当然,毕竟夏天骄已经去世,这个打击对于夏斌来说是致命的。心善的白海光甚至还在想,也许他只是暂时将注意力放在夏天骄这边,而并非真的忽略了还活着的夏晓雪。
“因为夏天骄为了保护他姐姐,不让他姐姐受欺负,你明白吗?连夏天骄都知道要保护夏晓雪。”白海光保持平和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保护她干嘛?她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可是我儿子死了呀,他才多大,他懂什么叫保护吗?他保护夏晓雪自己却死了!他不该死啊!有什么好保护的!夏晓雪又没有什么大事!”夏斌因为不能接受现实,又无法改变现实,他内心极度痛苦,一边说着,一边瘫坐在地上。
“夏斌,你别这样,我想夏天骄应该不会后悔自己的行为,毕竟他保护了姐姐,毕竟他懂得什么是家人。”白海光不断地通过夏天骄提醒夏斌,让他知道他还有一个需要保护的家人。
“我不需要他懂什么,我只需要他活着!”夏斌哀嚎道。
白海光见他根本忽略了夏晓雪的存在,于是不再多言,从办公桌上拿起一盒餐巾纸,递给瘫坐在地上的夏斌,看着眼前这个即将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嚎啕大哭,内心充满了无奈和不满。
无奈,是因为明白夏斌丧子之痛,不满,是因为不理解夏斌忽略夏晓雪。
江坤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脸不满小声嘀咕着:“我说这个夏斌,真的太令人窒息了,他到现在居然一点都没有想起夏晓雪,自己亲生女儿被强奸,这个做父亲的居然无动于衷,就连夏天骄都知道要保护姐姐,唉……这个夏晓雪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见一个这样的父亲。”
“这还不是封建思想留下来的遗毒吗?总觉得男孩子能够传宗接代,多少家庭因为生了女儿不能延续香火,最终导致家庭破裂,这种事见多不怪了。”柳博琳讪讪道。
“我听说,农村有一些生了女儿就直接丢弃的,也不管女儿的死活,因为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嘛,然后如果有了女儿就占了名额,于是直接丢掉,直至生了儿子为止,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王佳咬着嘴唇,说道。
“谁知道呢。”柳博琳听着白海光办公室里夏斌的哀嚎声,淡淡地说了一句,“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也不知道夏斌哭了有多久,这段日子夏斌过的太压抑,一直没法宣泄内心痛楚,好不容易能借此发泄,夏斌好好地痛哭了一场。也许是终于哭累了,夏斌的声音小了许多,白海光见夏斌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又帮他续上一杯白开水,关切道:“好些了吗?”
“好一些,我这段时间,心里实在太难受了,没人倾诉,没人知道我的感受。”夏斌哀怨道。
“我明白,我理解,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白海光扶起夏斌,说,“来,坐到沙发上,地上凉。”
夏斌坐回了沙发上,他面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失礼了,我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真丢脸。”
“没什么,男人也不是铁打的,心里憋屈就哭出来,再说,也没规定男人不可以哭,哭这个情绪就是人体需要,别在意这些小节。”白海光鼓励道。
“张大金已经死了,我儿子的冤屈怎么办?”夏斌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