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寒假,夏晓雪基本都在赵一凡家度过,原本白羽山也想在赵一凡家复习功课,但是夏晓雪的进度实在太快,他根本没法跟上,男孩子的贪玩劲儿在年少时是最突显的,他在赵一凡家上了三天课之后,便约着厂里的同龄人去打篮球。在他看来,打篮球可比上课有意思多了。
“这个白羽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赵一凡戴着老花镜,一边检查夏晓雪的作业,一边说道,“这才上了三天的课,就不来了。”
夏晓雪笑着说:“没关系,反正他也赶不上我的进度。”
“他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夏晓雪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赵一凡。
赵一凡摘下眼镜,说:“你提前高考的事,看他每天没心没肺的样子,我猜你没有跟他说。”
夏晓雪低下了头,淡淡地说:“没有,我怕他会生气。”
赵一凡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带上眼镜,看着手里的作业,说:“肯定会生气,而且难过大于生气。”
“那也没办法。”夏晓雪低声说道,“他那么优秀,应该适合更好的……”
“你说什么?”赵一凡没有听清她后面那一句。
“没什么,他适合更好的大学。”
“你们年轻人的事啊,自己决定就好。”赵一凡笑道,“我这个老人家就不过多参与。”
短短二十多天的寒假很快就结束了,寒假一结束就意味着要开春了,天气也逐渐暖和起来,阳光照在身上愈发舒服,人也开始有了精神,不似冬日那般慵懒倦怠。
三月,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大地开始复苏,四处都展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阳光透过轻柔的云朵洒下,给行走在大地上的人们肩上都披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春意盎然,百花齐放,厂区内许久不见的粉色、白色和紫色的花朵竞相绽放,争奇斗艳,花海如梦如幻,青翠的嫩叶点缀在树枝上,一切变得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春天的力量是很大的,厂里的居民发现,就连张大金也一改以往的懒散,偶尔一大早会坐在锅炉房门口的藤椅上晒着暖阳。
“哟,这不是张大金么?这有多久没见着你了?”张阿姨是第一个拎着热水瓶来到锅炉房的人,她看见张大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心里对他抱怨已久,不免对他冷言几句,“我还以为你看不上这里,去更不错的厂子里高就去了。”
张大金听出来张阿姨话里有话,不屑道:“这段时间我忙得很,哪有你们那么闲啊。”
“对,我们可闲了,我们这些老人家啊哪里比得上你这个年轻人那么忙,不过你一个锅炉房管理员忙什么,说给我听听呗?”张阿姨不依不饶道。
“这个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张大金说,“再说,厂里一个月给我多少钱,我能一直呆在这里,烂死在这里吗?听说今年要有一大批下岗员工,指不定我就是其中一员,我难道不要为自己谋个生路吗?”
张阿姨有些好奇:“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消息?”
“你们张厂长亲自跟我说的。”张大金得意地说,“他还跟我说,以后不管厂里怎么样,都会给我留一碗饭吃,我跟他这关系你们怎么会懂?”
“你跟张厂长什么关系?”张阿姨来了兴致,她自退休后,整日闲来无事,最喜欢的就是探听别人的私事,听到张大金跟张厂长的关系匪浅,于是拎着热水瓶走到张大金身边,笑着说,“你跟张阿姨说说,你看,我也姓张,咱们说不定是一家子的。”
张大金一脸不屑,说:“这什么跟什么,我跟张厂长那是实打实的亲戚,跟你……算了吧,我没听说过我家里还有你这么一个亲戚。”
“你跟张厂长是亲戚?”张阿姨双眼睁得老大,诧异道。
“怎么,这个有需要骗你吗?”张大金看了看手上的表,不耐烦地说,“你打不打热水啊?我有事要出去了。”
张大金起身就离开了锅炉房,张阿姨仍然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张大金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再想想张厂长那温文尔雅的模样,张阿姨摇了摇头:“怕不是认错了亲戚吧,相差的实在是太大了……真是难以置信……”
三月本该是让人心情愉悦而充满希望的季节,所有人都褪去厚重的棉服,换上轻快的外套,阳光的温暖透过皮肤温暖心灵,无论是身体还是身心,都是沉浸在舒适和宁静之中。
但是从三月一开始,夏晓雪看见张大金又坐在锅炉房门口,心里又出现了恐惧感。她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也许是春天这个季节会让人产生躁动的情绪,张大金在观察了夏晓雪一段时日之后,趁着她一个人来打热水时,又将她侵犯了。而此时的夏晓雪已经是麻木了,她含着泪穿上衣服,拎着热水瓶走出了张大金的房间。
她知道自己不能怎么样,现在她唯一的机会就是尽量用提前高考的方式迅速离开这里。
但命运的不公似乎都落在她头上,到了四月份的时候,她居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晴天霹雳的消息让她痛苦万分,看着手里握着的医院检验单,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她想自己在书里找寻能自行堕胎的方式,但是书里的资料告诉她,会有一定的生命危险,这种方法是极为冒险的。无奈之下,她只能偷偷地去医院进行流产手术。
她戴着帽子,尽量压得低低的,但是她身上的衣服,还是被白羽山的母亲肖文雅认出来了。肖文雅是这家医院骨科的护士长,正巧那天她去妇科取一些资料,意外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夏晓雪。一开始肖文雅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仔细辨认了之后,便确定那就是夏晓雪。
她不动声色地指着夏晓雪问护士:“那个女孩来干嘛的?”
一个小护士说:“做手术喽。”
“什么手术?”
“人流呀。”
“人流手术?不会吧?她看起来很年轻。”肖文雅心里十分吃惊,但是面不改色地说道。
小护士说:“哎呀,现在的年轻人谁知道她们怎么想的,自己不爱惜自己身体,现在来做人流的女孩越来越多了,真是不自爱!”
“应该不会的呀,她还是个学生吧。”肖文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不会的,现在这个世道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小护士问,“怎么了?你认识她?”
“觉得有些眼熟而已。”
小护士翻了翻手里资料,说:“她叫夏晓雪。”
肖文雅点了点头,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妇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