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基地回到家以后，姜云澈就一直瘫在沙发上没动过。
她盯着家里熟悉的天花板，感到一阵恍惚——
好久没回过家了。
她和萧怀瑾是在去年七月中旬退出TG青训队的，没过几天，唐知清就找到了她们，表示可以提供一幢别墅作为训练基地，自那天开始，她就离开了家。
后来AOW成功组建起来，她们每天都疲于训练，还要努力参加次级联赛，更没时间回家了。
这样算起来，她已经半年没回来过了。
母亲是建筑工程师，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也没什么精力管她，她今天回来，甚至都没有提前通知她一声。
自从她踏入电竞这一行，她们母女俩就宛如最熟悉的陌生人。
“吱呀——”
正当她思考得出神的时候，家门突然被打开了。
她坐起身，望向门口，看到了推着行李箱走进来、神色疲惫的姜夕。
四目相对，俩人的眼中皆是滑过一丝惊诧。
最终，是姜夕先打破了沉默：“云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姜云澈耸耸肩：“刚回来，想着反正你应该不在家，就没有说了。”
说着，她将目光移向姜夕手边的行李箱：“看你这样子，好像确实不在家。”
姜夕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去，靠在沙发背上，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乏力地点点头：“这几天出差了，今天才结束，还挺巧的，正好赶上你回家。”
她顿了顿，又问：“怎么突然想到要回来？”
姜云澈淡淡道：“快过年了，教练让我们回来过年。”
“噢，这样。”
姜夕说完这句话后，俩人之间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尴尬。
好尴尬。
明明从小就跟姜夕相依为命，但姜云澈也不明白，她们俩的关系怎么就变得如此尴尬。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妈，我先回房收拾一下。”
姜夕还保持着用手臂遮眼睛的动作，她没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姜云澈回到房间里，一边收拾个人物品，一边思索着待会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跟姜夕沟通。
她今年18岁，她是在14岁那年就加入TG青训队的，现在想想，她和姜夕就是从那时起才越来越缺乏沟通的吧。
收拾好东西出去以后，她看到桌上多了两份外卖，是她以前最喜欢吃的咖喱炒饭。
在基地里训练的日子，她都是吃专门的营养餐的，已经很久没碰过它了。
见她出来，姜夕招了招手：“家里没什么菜，就点了外卖，赶紧来吃吧。”
朝饭桌走过去时，姜云澈的肚子里正好传出咕噜噜的声响。
确实到了该用餐的时候。
俩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言地吃饭。
不知是不是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姜夕开口：“这段时间过得都还顺利吧？我工作太忙了，都没时间问问你。”
姜云澈点头：“挺顺利的，比赛都打赢了，年后还要继续参加比赛，顺利的话，今年就能参加世界大赛了。”
“这么厉害？”
“嗯，我队友实力都很强。”姜云澈咽下一口饭，问，“我们的比赛，你一场都没有看过么？”
姜夕叹了口气：“抱歉，我真的太忙了，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去现场看你们的比赛。”
姜云澈盯着眼前的咖喱炒饭，莫名就没了胃口。
她低笑一声，摇摇头：“用不着，你忙工作吧。”
姜夕轻蹙眉头：“你生气了？云澈，我不是不想多关心你，但我有太多事要做了，我爬到这个位置真的付出了很多，而现在底下还一堆人等着我犯错，要把我取代。”
“我知道你不容易，所以我说你就专心忙你的工作去，不用管我啊。”姜云澈说着，无意识地攥了攥拳头，“再说了，我又没有对你生气的资格，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初中就休学出来打职业，打到18岁也没打出什么名堂，还灰溜溜地退出青训队了，如果不是有人愿意出资支持我们，我现在就是个失败者。”
听到姜云澈这番话，姜夕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慌张：“云澈，我从来就不觉得你是失败者，你怎么会这么想？”
姜云澈抿紧嘴唇，没有吭声。
就像她说的，如果唐宙集团没有出资支持她们组建战队，那她和萧怀瑾现在的生活恐怕还没有着落。
没有上过职业赛场，放弃了学业，还退出了TG青训队的她们能有什么出路？
这样的她们，在世人眼里看来无疑是彻头彻尾的loser。
尽管她们现在的路走得一帆风顺，已经朝巅峰迈去了，但她永远也忘不了她和萧怀瑾刚刚退出TG青训队那几天的狼狈和迷茫。
姜夕是大概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事的，但在她看来，她的女儿一直都是傲气十足、藐视一切的，她从来就不认为，她的字典里还有“失败者”三个字。
现在听到她说这种话，她整个人都懵了。
她们母女之间已经太久没有深入沟通过了。
她拉过姜云澈的手，轻轻拍她的手背：“云澈，你有什么话别憋着，都可以告诉我，我也马上放假了，到时候我们好好聊聊。”
姜云澈扯扯嘴角：“算了吧，都过去了，我不是很想再提，妈，你也别想太多，我没生气，我说了，我没资格跟你生气，你忙你的就行了，我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这没什么。”
吃完最后一口饭，姜云澈放下勺子，站起来：“我吃饱了，想回房间休息一下，妈你慢慢吃。”
“云澈，你……”
姜夕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姜云澈就进了房间，将门关上。
郁闷。
总之就是很郁闷。
姜云澈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她承认，在她得知姜夕连一场她们的比赛都没看过的时候，她是很失落的，可既然如此，当姜夕提出有时间会去现场看比赛时，她又为什么要拒绝？
她嘴上说着自己没资格跟她生气，可她很清楚，她是对她心有不满的。
她躺在床上，烦躁地抓了几下头发，又猛地拿枕头蒙住脸：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