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事了,昭华也该回去了。
然而正欲向凝川告别,她却脸颊微红,支支吾吾道。“殿下,从此一别,以后再见怕就难了,我有话想对殿下说,可否请殿下移步?”
昭华不知是何事,但自她们从来到冥府,凝川不惧危险,大大小小帮了很多忙,昭华便点头应允。
此时只有她们两个人,苏难和逢玥在另一边的石头边上,忙着斗嘴。
凝川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她身前,扎扎实实行了个大礼,声音却带着控制不住的慌张。
“殿下,我想问殿下,逢玥小仙君,可有婚配?可有意中人?”
昭华伸出来想把她扶起来的手,愣在了半空,又默默收了回去。
她再迟钝这下也反应过来了,凝川这是看上逢玥了。
可昭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凝川可能也知道,她如果不把握住唯一机会,等她们回到天界,说不定此生再也不会相见。
然而她们相识的时间实在短暂,昭华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芳心暗许。
她一方面佩服这姑娘的胆量,可另一边又觉得,逢玥道心不稳,若在此时忙于情爱,并不利于修行。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帮他做决定呢?
她思索片刻,道。“逢玥并无婚配,这意中人……想必也是没有。”
“那……那凝川可否请殿下做媒,撮合我二人?”
昭华叹了口气,觉得此事实在令人头痛,便含蓄提醒道。
“你喜欢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只怕并不能让你清楚的了解一个人。”
但凝川却很执着。“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逢玥小仙君身姿飒爽,风度翩跹,使人见之难忘,凝川不愿错过。”
昭华无奈扶额,自从收徒以来,她实在是碰到了太多这千万年来都没有碰到过的难题。
“凝川,不是我不愿,只是虽然我是他师尊,可这种事我不能替他做主。”
“如果你愿意,我便让他过来,你可以自己问问他的意愿,若他也有此意……我做媒也可以。”
凝川眼中神采奕奕,应道。“好。”
昭华很是心累,把逢玥喊了过来,她把事情转述给他。
逢玥原本低垂的眉眼猛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一旁的凝川。
他来冥界是为了找昭华,虽然顺手救了凝川,那也不过是不想她被误伤,除此之外,他对凝川其实没什么印象。
他的印象里,两人好像连话也没说上过几句。
昭华再次提醒他。“逢玥,你怎么想?”
逢玥整个人都僵住了,同时心中一股不可控制的慌乱和恐惧席卷上来。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离开天界,离开朝阳殿,离开昭华,然后陪在另一个人身边,也许再也不会回去。
他真正害怕的,是别离。
他不想离开她。
除了她,他也不想和任何人待在一起。
逢玥抬眸看着昭华,单膝跪地,语气中没有犹豫,笃定坚毅。
“弟子不愿意。”
“逢玥此生只想陪伴在师尊左右,以求大道,弟子心中从没未过任何杂念,只求砥砺本心,传承师道,至于其他………”
“弟子心中,再无其他。”
昭华见他一心向道,坚定至此,也有些吃惊。“你………”
凝川听着逢玥的话,他说一个字,她的心就越冷一分,直至最后感觉浑身布满寒意。
是啊,是她太天真了。
朱雀殿下的弟子,想必也是极其优秀的,又怎会把心思放在这些儿女之事上。
逢玥终于喊她师尊,终于自称弟子,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凝川心灰意冷,却又不像寻常女子那样苦闷自哀,她很快又打起精神,道。
“原来如此,逢玥小仙君品性坚韧,矢志不渝,将来必定有所作为。”
“今日之事,是凝川莽撞了,还请两位莫要见怪。”
“希望日后,凝川还能得见殿下,得见小仙君。”
昭华让她起身,笑着点头道。“自然。”
凝川想把她们送往黄泉,昭华走出来却没看见苏难,问道。“苏珂去哪了?”
逢玥道。“刚刚他家里人来找他,说有要事相谈。”
家里人?魔族?
莫非魔界生了什么变故?
最后她还是决定先去黄泉,在那里等他,返回的路上没再遇到什么阻碍,很快便到黄泉岸边,凝川行礼告别二人。
此时鬼王殿中,鬼王无处可去,百无聊赖的用尾巴玩起了池水,却见周围的业火突然熄灭下去,一把钥匙落在他手上。
鬼王挑眉,知道朱雀已打算离开。
他抛了几下钥匙,把它收好,身影蓦然消失在池水中。
昭华靠在一块巨石上,头顶的星星几度明灭,还是没见到苏难的影子。
无论发生何事,想必苏难都不会一声不吭就走了,她问逢玥。“他们可有说是什么事?”
逢玥低眉沉思片刻,他只记得来人神情恐惧,不像是什么小事,可是………
“我想他不会不辞而别。”
逢玥直白道。“但他脑子不太好用,此刻怕是找不到我们了。”
昭华托着脑袋,叹了一口气,苏难现在失了魔心,也许真是这样?
她抬手扯了附着在石头上的鬼气,用鬼气折起了蝴蝶。
用魔气折出来的蝴蝶是紫色的,瞧着差了那么几分颜色,但用鬼气折出来的蝴蝶 通体泛着荧光般的绿色,在黑夜中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昭华一言不发,手上动作不停,直到折出了好多,都停在她身边。
她抬手打了一个响指,那些蝴蝶应声飞了出去,漆黑的石道上,升起一片绚烂的亮光。
苏难脚步沉重,眼眶微红,拿着扇子的手不再轻松,那扇子似有千斤重。
偏偏这冥府越走越黑,他正是心烦意乱,渐渐迷了方向。
就在此时,前方猛然一阵风过,荧绿色的蝴蝶扇动翅膀,成群掠过,有些向后飞去,有些停留在石壁上,照亮了这一方土地。
苏难震惊的停了脚步,看着眼前的震撼心灵的景象,一下子脚上似乎失了力气,再难移动半分。
这些蝴蝶太多了,又这么漂亮,照亮了他的道路,也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苏难向蝴蝶飞来的方向走,逢玥正站在石头上远眺,看到他,不满道。“你也太慢了。”
昭华听到声音,从巨石后转出来,却看见他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维持嘴角的笑意都十分困难。
她走上前去,难得能从他这张脸上看到些掩饰不住的情绪,她道。“怎么了?”
苏难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语气悲怆。“师尊,苏绮死了。”
“我弟弟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