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心中一惊,都道魔族大将军用兵如神,动若鬼魅,关于其身世却无人知晓。
他既然在为魔界做事,所有人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必然有纯正的魔族血统。
昭华直起身子,神情诧异。“你只有一半魔族血统?”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苏绮和我同父异母,他才是纯正的血脉,所以,继承了魔主之位。”
是啊,魔族向来是嫡子继位,而苏难只是个将军,苏绮反而是魔主。
可魔族是个什么地方,嗜血凶残,残暴可怖,同时又极其在乎那所谓的血统,像苏难这样空有地位,却血统不纯的,必是受尽凌辱。
昭华垂眸看他,“先魔主………”
“他就是个笑话。”
“他强行将我母亲困在魔界,没几年之后又娶了魔族长老之女为妻,生了苏绮,然而那老头死那年,苏绮继位,他那时才三岁。”
这么小的孩子被夺权也就不奇怪了。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控制了魔族几百年,直到那年九转溪他被重创,我们才终于夺回实权,成功救出了苏绮。”
昭华想起了苏绮骄狂任性又癫狂的模样,此刻终于明白是因为他那么小,便被囚禁折磨,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昭华后背靠在房顶正脊处,声音混在凉风里。“那你母亲后来还回过冥界吗?”
苏难眼眸淬着星光,在夜色中发亮。“有。新妇一开始便看不惯我们,随便找了个理由把我母亲赶了回来,而我则被留在了魔界。”
孤身一人又没了母亲的陪伴,身份又不受待见,不难想象他那几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我那个时候太小了,想回来见她,却连恶犬岭都过不去,每次都被咬的破破烂烂,还好有那一半魔族血统,它们不吃我。”
“再后来遇到了我师傅,终于学了些本事,可笑的是等我终于度过了层层关卡,母亲已经去世了,只留下这把扇子。”
苏难又像从前无数次一样,“刷”一声展开扇子,可昭华这次终于听出了点不一样的声音。
思念吗?
“扇子的用法也是你师傅教你的?”
“我师傅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但他知道很多。他不会用剑也不会用扇子,我没人教,风雷扇的用法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昭华突然说不出话来,她语气向来平淡,黑暗中,她的眼眸晶亮。
“你爹不要你,我要。”
如果他能换个出身,能不被人所胁迫,或许他真的会是个善良的人。
可惜。
苏难看着她,目光灼灼。
昭华歪头看他。“你们拜入朝阳殿,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事实上,他什么都不想做,也没心思去偷什么朱雀法印,之前那么和逢玥说,也不过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他只是想………
昭华看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避,等着他的回答。
然而苏难却躲开了,抬头看着夜空。“没什么,至少现在是什么都不想做。”
昭华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堂堂魔族大将,忍受剜心之痛也要潜入天界,这目的想想也不简单。
他说这话就太不可信了。
“后面你打算怎么办,是走是留?”
苏难不做答,过了许久才道。“没想到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愿意让我留在朝阳殿。”
昭华挑眉。“愿意。”
苏难垂眸,似乎只想沉浸在这一场梦中,不愿醒来。“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昭华知道他也不可能真把目的告诉自己,于是也不再发问,两人无话,直到天边渐渐泛白。
远处飞来了一只乌鸦,径直飞入了屋子。
不久后昭华便听见凝川的声音。“殿下,大事不好。”
昭华和苏难立即进了屋,凝川长话短说。“信使来报,昨夜有一个蒙眼男子,持古琴硬闯十八层地狱,击伤无数阴兵鬼差,现下已被他闯过十层。”
想起先前昭华曾向她打探过,凝川小心翼翼发问。“这个男子,殿下可是认识?”
昭华叹气,“是,他是为了你们判官而来。”
没想到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他真要强行带走荼澜?
且不说他会不会成功,荼澜也未必会跟他走。
她又道。“我此番亦是为了来拦他,但是眼下这景象,怕是已来不及了。”
无论何方神圣来到冥界,只得一一历劫过关,别无他法。
也就是说,他们想到荼澜那里,也得度过十八层地狱,可那时候玄武只怕早把人带走了。
凝川双眸一亮,“还来得及,殿下。”
她双手掐决,结界中出现一处幻影,看样子似乎是一道大门。
“殿下有所不知,在酆都城鬼王府内,此门可以直达诛灵地狱,打开大门的钥匙就在鬼王身上,若能拿到,则事半功倍。
“只是………那位鬼王油盐不进,连阎王也拿他没办法,我们要想说服他,只怕十分困难。”
昭华一笑,既然还有办法,当然得试一试。
“无妨,我们先前往酆都,再见机行事。”
-
天界,天牢。
天牢比起魔狱可舒适了不少,不仅没有什么老鼠蟑螂,而且干净舒适,四处明亮。
只是层层枷锁,道道咒枷,还有数百神器作缚,厉害程度比魔域更甚,一旦进到这里便是插翅难飞。
逢玥看着眼前泛着金光的铁栅栏,上面附着的雷咒,碰一下便会魂飞魄散。
他不敢想象,建这个天牢到底耗费了多少天才地宝。
关在他左边房间的是一个看不清脸面的男人,看上去年近不惑,然而看他邋遢的样子,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年。
那人向他搭话。“喂,小兄弟,你是不是那个朱雀……朱雀的徒弟?”
逢玥见他语气轻浮,又实在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能关进天牢的,想必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答。“你是谁?”
男人哈哈一笑,他站起来向逢玥这边走过来,天牢本就难以逃脱,然而他的双脚还负了沉重的天石枷锁,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响。
“我啊?我没有名字,我被关在这里太久了,都想不起来了。”
“你呢,你还没说呢,你到底是不是?”
男人见他不答,手伸过栅栏,扒拉了他一下。
逢玥无奈的侧过肩避开第二下,道。“是。”
那男人装模作样起来,语气甚是同情。
“那你真是可怜,都说朱雀神官冷血无情,想必是早把你忘了,不然也不会这么长时间,连过来看看你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