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玥说不出话，只是呆呆的抱着她，眼泪忍了又忍，语气中的颤抖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不是的，醒冬，我把你害的这么惨，你该恨死我才对。”
醒冬的话像一把利刃插进他心里，忘川惨剧，他看着火海痛不欲生。
可是此刻，看着她如今的模样，他同样心如刀割，肝肠寸断。
哪一个更痛苦，他心中已有答案。
“啪嗒”一声闷响，凌云镯断了。
两截碎片落在他衣摆上，他看着之前怎么都摘不下来的镯子，忍了又忍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莫非早在天界，昭华就已经知道人间会发生这一切吗？
他心中的郁结终于化开，只剩彻骨的悲痛。
可为什么要这么晚，他到了最后才明白？
他不想失去昭华，想一辈子陪在她身边，他不想她死。
与永远失去她相比，放下仇恨实在太轻松了。
逢玥垂眸，泪水被阳光印的晶莹剔透，他嘴唇发抖，声音像是破碎的蝴蝶翅膀，他的心意向来卑微，终于在此刻跌到了谷底。
“我太差劲了，你……你还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醒冬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出这个问题，可他太想知道答案了，他看着她眼中印出的自己，实在又可笑又局促。
他等了很长时间，久到他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了，却听见那个少女清澈干净的声音。
“会吧。”
“而且，会很爱很爱。”
逢玥红了眼眶，他深吸一口气，可面上只是悄悄一用力，眼泪便控制不住掉落下来，他看见少女的眸子停止转动，握着他的手也失去了力气。
他手臂越收越紧，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他放声大哭，眼泪止不住。
太迟了……
他最后才看清自己的心。
他的爱他的恨，却终究只是她的一场劫数。
她的魂灵中剥离出赤红色的神识，围着他转了一圈，往上飞去。
他伸出手，眼眶发红，看着那缕神识越来越远，喃喃自语。
“昭华，就算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我们不闹了。”
“我原谅你，你也……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牛棚里一大一小两只牛依偎在一起，叫声又大又响，哞声传了好远。
鸟兽归林，村落中幸存的人生火做饭，炊烟袅袅升起，他们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这一切看起来这么热闹，又寂静的可怕。
小莲怒不可遏的撕开影子，是苏绮救了她，她翻了个白眼，恶狠狠道。“逢玥还是选了朱雀，我不信天界能这么放过他。”
苏绮摆了摆手，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冷声道。“回去吧。”
他们这一趟不仅一无所获，魔种炼制异常困难，就因为有荼澜在，他们损失了不少。
千城趴在他脚边，见他要走，颤抖着抬起手，拉住苏绮的衣摆。
“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帮你杀了他们，你就会给我一副健康的身体吗？”
精心布局却还是失败了，苏绮正是烦燥，垂眸冷眼看他。“我就是给了你，你现在也用不到了。”
说着，他抬起手，手心落下一团黑气，千城被黑气吞噬，他痛苦挣扎，最终身体慢慢僵硬。
小莲打开黑色漩涡，直通向魔域，小莲等在一旁，苏绮没一点好脸色，望着天空。“看来，之后的事只能靠我那个不靠谱的哥哥了，或者说，苏珂。”
天界，天机殿。
四个人所思各异。
玄武无奈笑笑，他们真是多虑了。
那可是昭华啊，全天界道心最坚定的人，哪怕整个天界都堕魔了，她也不会。
魔族来干扰她，引诱她。
也只不过是更早的促成她的死亡，让她更快归于天界。
妄想使她动摇？
休想。
孟章虽然做过昭华徒弟，可那时只是听她讲过道理，此遭却亲眼见识到了她身上的神性，内心一片激荡。
他觉得自己未免太不坦荡了。
有这样的良师，却还在行这样的龌龊之事。
天君起身欲走，又停了脚步，转头叮嘱御泽。
“白虎，告知干戈坊，建造栖凰台，归于朝阳殿，用以封魔。”
御泽俯首，“是。”
外界大都猜想天君和朱雀不和，毕竟朱雀的多次顶撞，众仙有目共睹。
可事实上是怎样的，没人知道。
天君心中情绪从不外露，眉眼中淡淡的神采，几乎从未变过。
不过四圣既然能甘愿听命于他，必然也有原因。
昭华之心性，将借由封魔台传颂，以正天界风气。
天君对她，或许并不是厌烦，甚至是钦佩的。
天君离去，御泽也不再多留，玄武难得见他匆忙，打趣道。“朱雀回来了，你就这么急着走？”
御泽无奈摇头，微微勾起唇角，衣角飘飞，已经看不见他身影，他声音却悠悠传来。“上次没去找她，这次怎么说也得去接她吧。”
玄武心领神会，回头收拾已经收回来的凌云镯，他把镯子收回锦盒中，轻轻上了锁。
这边，敛羽正在桌边嗑着瓜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从门外飞进来的朱红色光点。
神识落回昭华身上，保护她的结界从顶上开始碎裂。
敛羽拍了拍手，面露惊喜，跑了过去。
光点落在昭华额间，火红的神钿又再次张开，朱雀的虚影张开翅膀，发出啼鸣，又收回到她身上。
昭华睁开双眼，目光神采依旧。
敛羽大喜过望，开心极了。“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您去了好久，幸好那两个白痴没影响到您！”
昭华轻笑一声，她感觉像做了一场遥远的梦，眼前的画面那么熟悉，可上次看见分明又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我回来了。”
昭华随便收拾了一下，抬眸看见殿上那个被补的歪歪斜斜的青色香炉，又想起自己那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徒弟，还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试炼怎么样了？
昭华打开殿门，便见到院中一人正面对着她，像等了很久，见她出来，微微抬起头，神情专注的凝视着她。
长袍及地，长长的发簪束在脑后。
“御泽？”
御泽嘴角含笑，抱手玩笑道。“朱雀大人此遭历劫，受苦了。”
昭华走下去，立在他身旁。听他这么说，已然明白，他肯定是在玄武那儿把所有事情都看了个遍，亦是挑眉道。
“不苦，这人间可有意思的很，这一去还真舍不得离开。”
御泽此人极有气场，偏偏面对她竟然有温柔的一面。“那可不行，天界没了你，天序混乱，无人做主，我看祝融的火气是越来越收不住，都快把火府屋顶掀飞了。”
昭华闻言一笑，眼角眉梢舒展开来，笑容明媚灿烂，再加上她面容姣好，十分惹眼。
不远处，逢玥静静看着，右手不自觉越攥越紧，关节微微发白，那眼神中流露出情绪，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看着大殿之下的两人，交谈正欢，昭华笑容绝美，两人周身俱是神气缭绕，衣着华贵，看上去是如此般配。
白虎神官，威震八方又丰神俊朗，战功赫赫，哪里是他可以比的？
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他按倒在尘埃里，叫他永远都爬不起来。
逢玥失落垂眸，最终没有上前，默默转身离开。
御泽似有所感，望向那个方向，看着那 一闪而过的银亮，眸光不改，眉宇间却渐渐染上了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