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冬一惊,那怪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悬崖底下传出一声惊天的怒吼,把两侧石块都震落不少。
那老头习以为常,又喝了口酒,目光惨淡。“那怪物在下落的时候会抓住石壁,再深的悬崖也摔不死它。”
宋清朗眉头紧锁,“那敢问老人家,可有什么办法能制服此怪?”
老头毫不在意的挠挠头,连正眼也不看他,反而一直盯着逢玥。
“小兄弟,你做饭的手艺怎么样?”
逢玥和这老头素不相识,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莫非自己长的就是一副很会做饭的样子吗?
“勉强能入口。”
老头哈哈一笑,“那便足够了!”
他脏兮兮的手毫不避讳的抓起逢玥的手腕,笑嘻嘻道。“和我去个地方!”说着,还不忘招呼其他人。
“都别傻站着了,你们不饿吗?走走走,我带你们吃点好的!”
说着,他推着众人沙滩上走去,他们还有事想问这老头,见他不肯说,可又不像什么坏人,便和他走了。
而且小锦鲤认为,凡是老头,一定得先把他哄乐呵了,他才会把他知道的乖乖告诉你。
于是她亦是兴致勃勃的跟上去。“老头!做饭我会啊!我做的可好了!”
那老头假装嫌弃的摆摆手。“没礼貌!怎么叫我呢,我名灵岐,你好歹也叫我一声岐老吧?”
小锦鲤仍是笑着,不急不恼。“好勒,岐老!”
众人到了地方,围坐在河滩边,见岐老打开了地上伪装的很好的一处鱼牢,从里面拖出一个竹筐。
里面有很多河鲜,满满一竹筐。
他又噌噌几下爬上一棵大树,从树杈枝干处扔下来几只猎物,上面连血迹都未干,新鲜的很。
醒冬看的目瞪口呆。
好多。
这老人也是个箭术高手。
灵岐?灵岐!?
她想起来了!
她之前帮人家干活的时候,听到过村里不少传闻,灵家惨剧,就发生在食人巨兽出现的不久之后。
那只怪兽冲进村子,灵家当时正是村头第一户,便率先遭了殃。
那怪兽闯进房屋,咬死了灵家老母、妻子和一双儿女,还有同屋而住的兄弟一家。
当时父亲和儿子正在外打猎,幸免于难。
事情出了后,惨叫撕咬声传的老远,村里家家户户怕的要命,只能那怪物走了,才敢慌慌张张去寻人。
等他们父子回来,只看到破碎的屋瓦和死状凄惨的妻儿。
那怪物明明已经吃饱喝足,仍然不肯放过活着的人,襁褓中的婴儿都被扯碎撕烂。
那场景犹如炼狱,房门大开,鲜血一直从大堂流到屋外,又渗进泥土的,满院都是暗红的颜色。
后来……
儿子被活活气死,死前抓着自己老父亲的手,眼神多么怨恨,可他咬紧牙关,硬是一句话都没留下。
他心有不甘,可又害怕自己的老父亲去寻仇,于是千万怨气都打碎了往肚里吞。
可惜……可惜醒冬后来又听说,那老父亲也因受了太大刺激,从此变得疯疯癫癫,又过了一段时日,便彻底从村里消失,从此没了踪迹。
灵家唯一的活口,就叫灵岐。
醒冬回过神,逢玥已动手刮起了鱼鳞,小锦鲤也在升火煮沸水给猎物去皮。
她看着此时正在和他们讲自己冒险故事的灵岐老头,他讲的很认真,手舞足蹈,众人被逗的大笑。
虽然灵岐做事是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还算思路清晰,怎么看也不像个疯子。
不知最后为何会有那样的传言。
众人吃饱喝足,靠在一起胡扯。
灵岐喝的大醉,整个人恨不得挂在逢玥身上,逢玥挣也挣不开,眉头一刻也没松开过。
他几次听见鼾声都想把这莫名其妙的老头推开,可又想到人家毕竟是个老头,他又握紧拳头忍下了。
灵岐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你这手艺也不算是能入口。”
“我没尝出味,你多做几次,我再尝尝。”
逢玥的脸黑的都快融入夜色里了,他曲着腿坐在地上,背挺的笔直,咬咬牙。“你不会自己娶个老婆给你做吗?”
荼澜看的差点捶地大笑,狠不得马上去抓个画师过来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灵岐松了手,翻了半天身,低声呢喃道。“我老婆做的比你好吃多了,可惜你吃不到哈哈……”
逢玥额角青筋暴起,正想说什么,却发现他大大咧咧,四肢舒展成个大字,已然睡着了。
这老头竟然连说的梦话都这么烦人!?
醒冬突然大喊。“诶!你们快抬头!是流连星海!”
荼澜兴致乏乏,她心里没生出多少期待,她在冥府看过万般星辰美景,再多绚烂都已见过。
可当她看见天上色彩斑斓的光带,配上明亮的星子,以浓重的夜色为衬,是种振撼人心的美。
小锦鲤感慨,“天啊!我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
从前它是鱼,总是透过潺潺流水仰望星空,可河水总会异化看到的画面,让一切美丽都带着扭曲和模糊。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这么近的看着夜空。
逢玥看着醒冬明亮的双眸,印着满天星辰,亮的好似皎月。
她注意到逢玥的目光,那双好看的眼睛便看向他,她身后就是夺目的星海。
醒冬突然发现逢玥手臂上有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的,伤口还不浅,他又不太在意,一直乱动,伤口结痂了又裂口,现在乱七八糟一片。
她跪在他身侧,从腰包里拿出金创药,帮他包扎。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醒冬说不出来逢玥看向她的眼神,那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反而像在看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人。
可惜两人从未见过。
她看着逢玥手臂上银制的护腕,又有了另一种猜测。
“听说你们苗疆少年都很会下蛊?”
“都说苗疆少年擅蛊惑人心,能使人对他死心塌地,豁出命去。”
阿玥倒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事实上,他并不了解人间,也不清楚醒冬口中的“苗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是笑道。
“我可没对你下蛊。”
醒冬坐在他身边,抬眸看他。“谁知道。”
逢玥低头笑了,“也许我做不到,能做到大概也不会这么做吧。”
这晚,小锦鲤开心的拽着宋清朗的衣袖,指给他看天上的星宿,河岸上的几人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与惬意。
于是也没有人料想到,这已是他们最后一个宁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