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真这么说得?”倪阿浅课后和蔡元宝一起上厕所回来时,蔡元宝将她拉住说了黑板报的后续。
蔡元宝还是那一头蓬松的黑短发,她顶了顶黑框眼镜,肯定道:“嗯。”
“那老班说什么了吗?”
“班主任没说什么。”
“那就不管她。”
蔡元宝好奇:“你不生气吗?”
“有一点不舒服,生气谈不上。”倪阿浅甩甩手上残留的水滴,对蔡元宝正色道:“如果当时我在场,我肯定会反驳回去,但事情过了,就不用管她。而且班长向来心直口快,不用太较真。”
不较真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倪阿浅懒。
余老师交给她的任务,在同学的帮助下一起完成,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其余不涉及任何她切实利益的小打小闹,倪阿浅懒得掺和。
倪阿浅和蔡元宝并肩走进教室前,她低声对蔡元宝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哦,我知道你是替我不平。”
蔡元宝没作声,跟在倪阿浅身后坐到了座位上,一进教室,她就彷佛变了一个人,将所有隔绝在外,谁也没办法跟她接上联系。
倪阿浅原本还以为蔡元宝坐过来,会和李劲闹矛盾,但可能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李劲安静了不少。
教室里并没有很吵闹,课间时间大多数同学还是做着作业,或者趴着睡觉。
左上角陈旧的小喇叭放着舒缓温柔的音乐,有女同学惊喜地问是什么歌,班上一个学音乐的特长生回答了那个女同学:“是陈奕迅的稳稳的幸福。”
稳稳的不止有幸福,还有倪阿浅数学选择题的错误率。
倪阿浅对着一道计算题已经反复算了N遍了,每算一遍出来的结果数字都不一样……
这是什么神仙出的题!?她扭过头正想问同桌,但是赵小雪,还有吴洋都在睡觉。
于是她只好又弱弱地坐了回去,就在这时,旁边一个住校生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道:“阿浅,你上学的路上是不是会经过向前街啊,那里有一家汤粉好好吃,你明天早上能帮我带一份吗?”
住校生不能随意出入学校,要经过许可,有时候想吃点东西就会有点麻烦。
倪阿浅点了点头:“好啊,你要辣椒不要。”
“要!中辣就行,谢谢你阿浅!这是钱。”那个住校生交给了她一张五元的纸币。
倪阿浅收起钱,拍拍口袋,看来明天要早起一丢丢。
***
许朋跟班里几个爱玩篮球的男同学,最近一下课,哪怕只有十分钟的课间都会去篮球场玩球儿。
哪怕玩不了几分钟,摸摸球都是好的。
周三大课间,更是直接拉上只知道学习的吴洋。
许朋在前面不停催促:“洋子你能不能快点,再不快点球场要被一班那群小赤佬占了!”
“男生永远不能说快!懂否?”吴洋跟在后面小跑,紧赶慢赶,终于是融入了球队里。
赵小雪和倪阿浅去小卖部买东西,正好看见了球场的他们。
左右两个篮板,九班一个,一班一个谁也不打扰谁。都在练习投篮,运球,为下周的比赛做准备。
球赛是学生自发的,学校不参与组织。但仍不能阻挡他们的热情。
十月底的天,被称之为火炉的芒城,依旧骄阳滚烫似火。
百年老校的又一优点在此刻彰显了出来,树多且高大,几乎学校每个角落,包括球场周围,都矗立着繁茂的梧桐,水杉亦或是香樟。
所以哪怕天热,阳光热烈,树荫下的学生们只感到清爽舒畅。
时光也正好,适合用来拼尽全力。
看着球场在挥洒汗水的他们,不由地就让倪阿浅想到一句话:初始的青春伴随着盛夏的尾巴,简直——甚妙。
而她能够穿越重新感受一次,不可谓独妙。
倪阿浅喝着西瓜汁下了结论,上天总是垂爱她的。
赵小雪提议要不要看他们打球,正好倪阿浅被那一堆数字折磨得快受不了了,欣然同意。
只是旁边的石凳子都被坐完了,于是她们只好站在球场旁边。
但由于不是打比赛,很快倪阿浅的心思就被别的吸引去。
例如:
学校当初设计球场位置当真有先见之明,不是建在香樟树下,不然樟树子掉一地,到时候球没打成,人都摔成了球。
学校真的穷的连橡胶跑道,地面都换不了了吗?
小卖部的两层楼梯真的好高,护栏也很高啊。
小卖部出来的同学也很帅啊——等等,那个人是谷屿吧?
倪阿浅也是没想到,百无聊赖东瞅西看还是能一眼看到那个人。
谷屿从小卖部出来,已经走完了一层楼梯。
他的手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两口。
倪阿浅眨了眨眼,他好像,看向了自己这边……
等等,为什么他突然把矿泉水丢了?他怎么突然跳护栏了!?
虽然已经是第一层阶梯,但那石头护栏也有一米多高吧?虽然单手支撑跳下来的姿势很帅,但是不建议,还得以安全为主。
几乎没有犹豫,谷屿跳下楼梯落地的一瞬,便朝着倪阿浅方向跑。
倪阿浅:“……?”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急促尖锐的呼喊,倪阿浅这才回头望去,一颗篮球在空中划过优美的抛物线,且急速下落,朝着她脸的方向投来!
场上的许朋和吴洋都在呼喊:“小雪阿浅快走开!”
时间太短,事情发生太快,甚至都来不及设想怎么应付。
赵小雪一开始也是没注意到即将撞向她们的球,此刻只见那球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大,几乎就要砸下。
人在面临危险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被惊吓住不知如何反应。
赵小雪吓得紧闭双眼,紧紧缩在倪阿浅旁边。
而倪阿浅脑中空白了一瞬,绝望的前夕还在想:捂住脸总不会毁容了吧?
霎那间,尖叫呼喊顿时消声,代替的是“砰”的一声撞击脆响。
倪阿浅也没有如预想的那般捂住脸,而是正大光明地看着那颗球。
因为那颗不懂事的球,在此刻落入了谷屿手中。
倪阿浅心惊肉跳,身体有片刻的麻木而不知所措。
但她侧头看向了谷屿,这是人类能做到的!?
几秒钟之前,不,或许不是几秒。
倪阿浅只知道,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她视线中的谷屿怎么就在她一个扭头的功夫,跑到了她跟前,并且挡住了那颗具有强大杀伤力的篮球。
从他丢水的那一刻,她还没有听见呼喊。
但他在那一刻他已经预判了篮球的轨迹。
他是看向了她,但他的视野余光里,还有其他。
他纵观全场,精准预判,行动敏锐果决。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颗球上时,谁也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在竭力拼尽所有。
哪怕那个结果有可能失败,但他还是去做了。
也因而阻止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倪阿浅的心脏牵连着麻木的肉躯,一下又一下强有力震动着。
要完。
她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生,单手控球,碎发因为奔跑而杂乱生长,露出饱满的额头,锋利宛如刀刻的下颌处微鼓,他在咬着牙。
不用逆着光,借着光的衬托,他只是站在光阴里,就已经完胜了所有。
让倪阿浅对之的喜欢,如火如荼地开始燎原,席卷她的理智,心甘情愿地为之沉沦。
这场夸张到不得不堪称为“奇迹”的援助,一场突如其来的英雄救美,在全场响起欢呼和掌声里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