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用手一拍桌案:“带人犯!”
不肯跪下的王大少被重重的踹倒在地上。
两侧衙役高声喊道:“威——武——”
“你可是王子杰?”
王大少昂首道:“正是!”
“王子杰,你可知罪?”
“我他妈不知!”王大少嚣张道,“小爷老老实实在家传宗接代,你强闯民宅,还把老子抓来,反而问我有什么罪?”
萧白也不废话:“犯人咆哮公堂,给我打!”
薛霸领命,持棍对着王大少就是一顿狠揍。反正县尊没说打多少下,先打累了再说。
“啊!啊!萧白你他妈……”王大少从小到大骄纵惯了,还是第二次吃这亏,一时被打的嚎叫不断。
围观百姓见县里的恶霸被这般狠揍,顿感心中快意,虽然面上不敢表露出来,但心里已经不断叫起好来。
打了好一阵,萧白才示意停手,继续问道:“王子杰,你可知罪?”
“……”
王大少此时不敢再嚣张回话,闭口不言。只是恶毒的望着萧白,那眼神仿佛一条毒蛇一般,让人见之发寒。
围观百姓想起王大少的余威,顿时后退了好几步。
“本官问话竟然不答,藐视公堂,再打五十棍!”
“是!”
王大少急了:“我不是,我没有……”刚要辩解,又被薛霸带人按在地上,挨了一顿棍子。
萧白继续问道:“王子杰,你可知罪?”
王大少此时已经被打的没了脾气:“回……县太爷的话……我,小人冤枉……我没罪啊……”
恶人只是敢对弱者出手,当他碰到更恶者时,只会低头拜服,再无一点嚣张气焰。
萧白冷笑道:“本官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陈家大娘说你打死了她儿子、强抢了她儿媳,还安排人把她囚禁起来,可有此事?”
王大少仿佛被打啪了,嗫嚅的道:“我……”
看着这样,萧白终于出了一口气。
稳了。
他现在没有一点证据,只能靠诈来逼王大少认罪。
这虽然违反了审查人命案的正规程序,但是对付这种人,只能用这种办法。
只要王大少在大堂上承认了罪状,在按下画押,就能定罪了,也能给疯掉的陈家大娘一个交代了。
“我……我……”王大少畏缩的说了两字,突然脸色一变,哈哈大笑起来,“我他妈的当然没罪了!”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原来就这两下子,诈我是不是?”只见王大少挺直上身,刚才的畏缩惧怕之色一扫而空,傲然道,“你说我杀了人,可有证据?”
萧白一惊:“你……”
“我什么我?”王大少眼神狠毒,“没有证据,你让我认什么罪?我告诉你,我没杀人,有种你今天就打死我,我但凡活着回去,绝对不会放过你!”
萧白终于明白,今天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
这王大少虽然疯狂,但是一点不傻,相反还精明至极,他在自己闯进王家抓人时便果断的把陈家媳妇灭口,消除了证据。
王大少心知肚明,自交手来他显露的一切张狂的模样,都是建立在无法被被定罪的底气之上。
但正因如此,才显出他肆无忌惮、知法犯法的狂傲。
李世民也被这狡诈恶毒的王大少气得刷新了三观:“这恶少先是杀人在前,又当面灭口在后,为何还不直接打死?”
长孙无忌毕竟分管过刑部,解释道:“陛下,按照《贞观律》,官员审案必须人证物证,否则是无法定罪的,这也是为了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
李世民噎了一下:“可、可是证人已经被他杀了……?”
大堂上,萧白拍案怒道:“给我打!”
他倒要看看,这王大少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想起刚才的挨得棍子,王大少脸上一颤,但仍然装出一副滚刀肉的模样:“随便打!但是想让我认罪,那是万万不能!”
“给我住手!”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萧县令,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威严的中年人站在门外,他身着红色官服,一脸正气的怒视着萧白。
萧白心里叹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中年人傲然的步入大堂,在围观群众惊讶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上去,片刻之后就走到了萧白坐着的案前,用俯视的眼神,蔑视的看着萧白。
“连自己的直属上官都不记得了吗?本官来了,还不赶紧见礼?”
看着面前那张一脸正气却无比欠揍的脸,萧白在脑中思索了几秒,然后想起了他的名字。
李世民也诧异道:“杜充国?他怎么来了?”
萧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前身想不开寻死和这家伙平日的职场霸凌脱不了干系。萧白知道王百万定然和长安城高官有着什么联系,没想到竟然是京兆府尹杜充国。
“大胆萧白!”王百万闯入大堂,嚣张的喊道,“你个小小县令,见了京兆府尹,不下跪请罪不说,还敢出言讥讽,我看你这小小县令算是当到头了!”
杜充国身份在那儿,自然不能和萧白对骂,王百万见之立刻窜了出来,对着萧白一顿恐吓。
“哪里来的刁民,敢咆哮公堂。”萧白淡淡道,“打五十大板!”
“是!”
“快住手!”杜充国急了,没想到他这么打自己的脸,急忙喝止,“都给我住手!”
但是这里可是萧白的主场,衙役们哪里管他耍什么上司的威风,萧白一声令下,老头子顿时被按在地上一顿猛揍,惨叫不止。
“哎呦!哎呦!杜公救我!”
“反了你了!”杜充国大喝道,“萧白,本官命令你,快让你的手下停手!”
萧白充耳不闻,等衙役们打足五十下,才装作刚认清杜充国的模样一般,惊喜地道:“这不是杜府尹吗?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但是他并未起身,更别提什么见礼,萧白屁股就那么四平八稳的坐着,他像聊家常似的问道:“平时京兆府的公务都这么闲的吗?”
李世民更是生气:“好啊,我原本以为就是个富商,没想到真有高官站台,还是朕亲选的京兆府尹。”
程咬金不平道:“陛下,你一句话,我立马把他抓起来。”
长孙无忌赶紧拦道:“万万不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事后百姓会如何议论朝廷,我们暂且记下,回宫后慢慢处理便是。”
见这萧白敢这么暗讽自己,杜充国刚刚那一脸正气的表情再也保持不住,破防叫道:“你!”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平日里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下属,仅仅数月没见就性情大变,还敢讽刺上司。
这小子疯了?
杜充国气道:“本官刚刚让你住手,你没听到吗?”
“哎呀,抱歉抱歉。”萧白赶忙赔礼,“下官刚才以为这人只是个咆哮公堂的疯子,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府尹的富商朋友,唉,下官该死,得罪了得罪了。”
接着对着衙役变脸道:“还不赶紧把府尹的朋友扶起来!”
薛霸恭敬道:“是!”
王百万愤恨的盯着萧白,这家伙太阴险了,刚刚自己挨了一顿打,偏偏还没法说理。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杜充国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他知道,萧白这一番话说出去,自己就再也洗不清了。
于是他拿出上司的威严,问道:“萧县令,不知你在审问何案?”
“没啥,一个小小的杀人案,就不劳烦府尹指导工作了。”萧白道,“万年县自行处理便好。”
言外之意就是你很碍眼,赶紧滚吧。
“哼,案子是这么审的吗?”杜充国问罪道,“本官刚才亲眼看到你想要屈打成招!”
“哪有此事?”萧白一脸无辜,“府尹平日不都这么审案的吗?下官只是上行下效而已。”
“我哪有……”当着百姓被如此数落,杜充国终于破防了,气得直咳嗽,“萧白你他妈……咳咳咳……你敢诽谤本官!”
萧白关切道:“哎呀,府尹您看您多不小心,还感染风寒了,要不……你先回去?万一噶……额,病情加重了怎么办,放心,既然是您关心的案子,等下官给案犯定好死罪之后,会传送一份案卷交过去。”
杜充国怒道:“老子不走!本官要陪审!”
“哎呀,没想到杜府尹如此高风亮节,身体如此不适,还要带病参加工作。”萧白叹道,“实在是我等楷模,下官佩服。”
杜充国胸口不断起伏:“别他妈废话了,快给本官看座!”
他想在不想听萧白说话,生怕自己被气死。
“实在抱歉,小县税收寒酸,平日也没余钱置办个桌椅板凳。”萧白一脸真诚,“下官曾向京兆府申请过几次经费,但是都被驳了回来。现下条件有限,还请劳烦府尹……站会儿吧。”
“你……!”
“要不就……蹲会儿?”
“……”
看着萧白明里暗里损着杜充国,不知怎的,李二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快意,感觉这小子也不是那么气人了。
果然,只要自己不是当事人,还是有很多乐趣的。
杜充国身为京兆府尹,平日到下属各县哪个不是毕恭毕敬接待,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他喘了好几口气,才回复平静:“行!我就在这儿站着,看你怎么审案!但凡有一点违规,我立刻上报朝廷,罢你的职!”
萧白叹了口气,看样子,杜充国这台是站定了。
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吧。”萧白道,“旁听就旁听,不过你得靠边站一下,那里是罪犯候审的地方。”
杜充国:“……”
大堂哪里还有空位,杜充国千挑万选,只能选择和衙役站在一起。
经历了一番闹剧,案件重新进入审问环节。有杜充国盯着,接下来只能靠证据说话了。
而这却是十分困难的事。
萧白道:“把疑犯王子杰押下去,换其他证人上来!”
“不可!”杜充国阻止道,“王子杰与命案有关,应允许旁听自辩,否则哪能服众?”
萧白看了杜充国一眼:“杜府尹真是个大聪明,疑犯和证人同审,不怕他们串供吗?”
杜充国强硬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要违逆上官不成?”
“行吧,都听你的。”萧白无奈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然后向着记录的书吏说道:“杜府尹要求疑犯和证人同审,好好记下来。”
书吏应声道:“是。”
杜充国脸色变得难看,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难缠。不过片刻后他又释然起来,现下已经没有半点证据,你个小小县令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就算审案记录报到大理寺,我不也过是程序违规,最多就是个罚俸,又能把我怎么样?
薛霸把陈家老太请进大堂。只见老太仍然紧紧抱着人头,一脸慈爱的呵哄着,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
萧白问道:“王子杰,你见了这情景,可有愧疚之心?”
陈家老太抱着儿子的人头,慈爱的呓语着:“乖儿莫怕,妈护着你……”
“哈哈哈哈,愧疚?”王大少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她自己发疯,我为什么要愧疚?”
陈家老太转过头,无声的盯着王大少,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王大少被瞧得心里发寒,怒骂道:“老东西,你看什么!?”
“就是你杀了我儿子!”陈家老太冲着王大少骂道,“杀人凶手!老妇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衙役好不容易将陈家老太安抚好,萧白问道:“关于陈老太指责你杀了她儿子,有何话说?”
“哼,萧县令,你和一个疯妇较什么真呢?”一旁的杜充国张口了,表态道,“疯婆子说的话哪有可信度?搞不好她儿子是她自己杀的呢?”
“你胡说!我怎么会杀我儿子!”陈老太暴怒跳起,向着杜充国脸上挠了好几下,“你和他是一伙的!你们都该死!”
“大胆!你……”杜充国脸上被抓的出血,此时一点风度都没了,怒道,“萧县令,这疯婆子当庭伤人,你们都不管的吗?”
萧白和稀泥道:“哎呀,杜府尹您和一个疯妇较什么真呢?”
杜充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我……”
带上陈家老太,只是为了唤起杜充国的正义之心,或是王子杰的愧疚之心,但是现下看来,这俩货根本就没那配件。
萧白挥手让衙役把陈家老太带下去,接着把陈家兄弟带了上来。
薛霸说道:“县尊,这两人已在牢中招供,称收受王子杰二十贯钱,然后把陈三老母囚禁、媳妇强卖,还私自掩埋了陈三的尸体,这是他们的供认状,上面有两人的指印画押。”
萧白拿起了供认状,喝问道:“王子杰,现下人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一派胡言。”王大少在旁边淡淡道:“我连他们都不认识,为什么给我泼脏水?莫不是有人看我不顺眼,安排他们来污蔑我?”
杜充国道:“你二人不要怕,老夫身为京兆府尹,若有刑讯逼供尽管说来,老夫会为你们做主。”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陈家兄弟互相对视一眼,接着陈阿四向着杜充国跪地痛哭道:“这位青天大老爷!小人确实不认识王大少,一切都是被屈打成招的!”
陈阿五也叫屈道:“大老爷,您要为我们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