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梁景并没像往常一样出现在灯红酒绿的“炫夜”酒吧,反倒在另一条小巷子里的一家小餐馆当起了洗碗工。
这里不同于大饭店,他们用的都是贵重白色陶瓷十寸二十寸的,而这边小餐馆是那种便宜的地摊小盘子,所以洗起来比那些大饭店里的自然轻松得多。
但一下子来五十多个也是有点累人的。
梁景身穿黑色围裙,手上的筋络一使劲便展现得一览无余。因为洗碗台过低,他只得弯着腰冲洗,额前的碎发随着他身体的发力阵阵摆动,散发出了与其实际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气息。
杏色外套被他扔在了旁边休息椅子上。显然是连出租房屋都没有回就直接来这边了。
由于是国庆假期,朱阙想着让他能休息放松几天,另外念在他还是个未成年人,肯定玩心重,所以就索性给他放了三天假期。
但朱阙肯定没想到梁景却偷偷背着他出来干这些小活。
这时。
放在洗碗池旁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但恰巧那时候梁景出去收拾碗筷,就没有听到。
...
天空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梁景心里莫名觉得很烦躁,眼神很是锋利地盯向洗碗台旁边一声不响的手机。
——晟煦怎么还没给自己发消息。
实在忍受不了等待的寂寞后,梁景就拿着那双随意冲了几下的手打开了手机屏幕,随即映入眼帘的便是两条消息提示。
他的内心瞬间紧张起来,心里想着要不是她的话,他估摸着就会有种想摔手机的冲动了。
一双略显疲惫的双眼紧闭几下,长长的睫毛随之上下摆动,显得很是撩人。
然后一只已经泛红了的拇指点下,映入眼帘地便是那熟悉的头像——布朗熊抱着向日葵。
梁景沉默冰冷的脸上短暂露出了微笑,与这嘈杂的环境完全不服帖。
他也不顾着自己手上残留的水滴,在屏幕上连忙敲击下
——知道了。
——今天玩了一整天,记得早点休息。
不出十秒钟,手机对面的人就立马回复了他。
晟煦:谢谢中国好同桌的关心,那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哦!(憨笑憨笑)
梁景:知道了。休息吧,不早了。
晟煦:晚安!(月亮的表情包)
梁景:晚安。
发送完,屏幕上已经湿哒哒的了。但梁景显然不在意地掏出纸擦拭干净,便将其放在了旁边继续工作起来。
但此刻的心是暖的,他不怎么跟别人聊天,所以在跟晟煦相处和聊天方式上面会显得格外笨拙。
他只会最简单却最直接的关心。
黑夜里的凉风透过纱窗奔涌进来,黑亮的头发丝吹到眼底,里面是少年对生活重燃的斗志。
一位撇脚大婶磕着瓜子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看墙上表钟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看着店里已经寥寥无几的顾客,自己也觉得无聊,于是就和对门桌子上的一位客人聊天。
“这小梁啊年纪不大,却很是能干啊,工钱也好说。有空的时候小梁他就过来帮忙,一天只要三十,比别人好说话多了。听说还是个成绩优异的好孩子,我家那浑小子要是有他一半勤快就好咯!”
正在对面吃着大排面的是个光头老汉,也是个十几年的老顾客了。一边索着面一边安慰着正愁眉苦脸的田小娟说:“行了赵老板,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家那小子不也长的高高壮壮的。”
田小娟:“白白胖胖有啥用,还不如白骨精呢。”
老顾客:“哈哈,老板娘你可真会说啊。”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梁景身旁的碗筷已经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已经达到了他的锁骨那个高度。
厨房的环境不算好,毕竟是个小饭馆。但自从梁景来了以后,墙壁上那常年累月的油污以及地上那些做菜掉下来的菜叶粉条都被清扫干净。
修长的右手从前往后绕去,成功解掉了后面打结的围裙带子。梁景微微皱起眉头,锤了锤那已经疲惫了的胳膊,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毫无保留地浮现了出来。
田小娟举着竹扇子打着哈欠慢慢悠悠地走到厨房喊道:“小梁啊,该打烊了,可以下班了你。”
梁景客气的点了点头,食指指着放碗筷的柜子,声音略显沙哑地说:“田姐,碗筷已经洗好,地也扫干净了,您检查一下。”
田小娟迈着慵懒的步伐,四周循环了一周,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绕道收银台前,多拿了张五块递给了梁景:“来,三十五,多给你点。”
待梁景道谢收下后,田小娟便拉下卷帘门上楼睡觉去了。
梁景则从椅子上拿起外套,顺着厨房后门离开。
随后独自一人顺着夜间的寒风走在小巷子里。
身上的杏色外套被黑夜吞噬,小巷子里不停的发出瓦片碰撞的声响以及流浪猫狗的叫唤声。
唯有天空里皎洁的月光能照亮他回去路,梁景的两只手指从口袋里夹出一包烟,熟练地用嘴咬出一根,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随机一阵阵白烟飘起。
烟草的刺激味,让他感到清醒。
随即他带上外套帽子,低头抽着烟,慢慢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夜晚小巷子中布满了看不见的青苔,猫猫狗狗蜷缩在破旧的墙边,这里便是他们睡觉的家。时不时会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凄凉可怜。
突然深巷中的猫狗们那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显然大伙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试探性地抬起头,便看见是那位经常投喂给他们伙食的“恩人”来了。
立马爬起来摇着尾巴,疯狂示好,舌头伸得长长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嘻哈嘻哈”地向“恩人”讨要着吃食。
梁景俯身蹲下,将从饭店里打包的剩骨头以及剩肉掏出来,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刚刚从便利店超市里面买的小面包。
一群猫猫狗狗瞬间涌了上来,前脚扒拉着他垂直于地面上的外套。一个个爪子抓的他行动都不太不方便,于是脸色瞬间阴沉下去,语气生冷严肃地警告他们:“松开,否则都饿着肚子吧”
小狗小猫们显然被这冰冷的神情吓到了,纷纷识趣地退后并又蜷缩到了一起。
梁景见他们还算听话,情绪缓和了过来。将装有骨头和肉的塑料袋打开,然后将从便利店里买的面包撕碎放在上面,骨骼分明的手掌将塑料袋拎起,放在了他们前面。
带有命令的口吻说:“吃吧。”
小猫小狗们这才开心地摇摆着尾巴,围成一圈在粮食前,狼吞虎咽的吃着。
是啊,流浪的动物,一直都是吃了一顿没下顿的,运气好能捡到吃食,运气不好还会被人调戏打骂。
在这里的小猫小狗,有一些的腿脚已然不方便了,并且大部分都是被居住在附近的人们所伤。
梁景抽着烟,就这么静静地呆着等着他们吃完。
很快,一袋粮食便已经见底了。
梁景将嘴里燃烧殆尽的烟蒂取下,伸手捡起空空如也的塑料袋,以投篮的方式将其扔进旁边垃圾桶中。
站起身,抖了抖已经蹲麻了的双腿,准备抽身离开。
那些小动物们潜意识里以为他还有吃的,就自顾自的继续跟着他。
梁景见此场面,不禁讥笑起来,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语气淡漠的像是个死人一样:“就给你们带了一袋,有的吃就不错了,要懂得知足。”
“毕竟.....”
“都是没有家的。”
小猫小狗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摇着尾巴乖乖的回去了原先睡觉的地方,朝他咧嘴一直笑,好像是在感谢他。
梁景深深吸了一口烟,丝毫不呛,反倒很爽。
眼里看着这幅场面,不禁失笑着说:
“呵,有时候动物都比人可爱点。”
当然,除了她以外。
......
假期中的时间流逝地就是比学校里的快,一眨眼便已放假六天了。
学生们又到了一盏灯一个奇迹的时刻。
苏琦和施渝仿佛是分工好了一样,一个烦晟煦,一个烦梁景。搞得他俩人差点屏蔽掉他们。
晟煦在假期前四天就已经在梁景的帮助下完成了假期作业,于是她现在就很闲。
天天躺在床上睡觉听音乐以及看漫画,除非梁景发消息过来提醒她多复习复习,开学会抽查她时。
晟煦才会从床上坐起,走到课桌前呆个一两个小时。
当然,两人每天固定都会聊个几句话,晟煦也知道,明天开学梁景就直接去市中心比赛了,时间是上午八点前到。
屋外的太阳已经不像九月那么猛烈了,变得很温暖,随着秋风吹进屋来,净化着房间里的空气。
晟煦坐在窗前,聆听着外面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以及风儿吹动树叶“纱纱纱”那舒缓耳膜的声音。
手里拿着前些天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心中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清早,一阵阵铃声响起,晟煦被蒙在被子里的头没探出来倒是手先伸了出来,按停了闹钟。
嘴里发出嗯哼嗯哼的懒虫声,眼睛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大约缓了五分钟左右,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睡乱了的头发丝,重重打了个哈欠。
桌子上的钟表指针停留在六点零五处。
刘舒迷迷糊糊听到客厅外有动静,右手揉搓着眼睛拉开房间门朝外面瞅了瞅。发现客厅没人,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正打算关房门换衣服时,余光瞥见自家那已经穿好校服的女儿从门前匆忙走过。
难以置信地问出:
“煦煦?是你吗?”
晟煦整个人后背虎躯一震,拿着牛奶的手抖了抖。
—怎么回事,自己的动静已经够小的了,怎么还是吵醒了妈妈。
由于整理的太急,书包带子都松垮在胳膊上。
她伸手将带子重新放到自己肩膀上,强壮淡定地说:“妈,是我。”
刘舒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晟煦那整装待发的模样,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睡过头了。
朝客厅摆放的钟表望去,才六点十五分。
更是一头雾水的问她:“煦煦,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湿学校有什么特殊活动吗?”
晟煦像是一只正准备干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小孩,内心都要发毛了。
原本打算偷偷溜走,等到晚上放学回家后再解释的,可现在.....
“额我....我定错闹钟时间了。”
刘舒早就发觉自从放假后女儿就有点奇怪,不对,应该是上了高中之后。
是不是高中学习压力真的太大了,女儿太过焦虑,连闹钟时间都给设错了。
她心疼的上前,难得显现慈母模样,然后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再去歇会儿,妈妈现在给你弄早餐。”
现在????
晟煦表情略显抽搐,尴尬地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快六点二十了。
再晚就来不及了!
刘舒正准备动身去厨房开冰箱拿鸡蛋,突然一股力量将自己重新拉了回来,对上晟煦那道坚定且又急促的眼神。
“妈,不用了。今早....今早学校要抽查测验,我早点去复习一下功课。”
话音刚落,晟煦就立马跑到鞋柜前,鞋都没穿好就踏出了家门。
刘舒在后面急切的喊:“晟煦!煦煦!起码吃个煎蛋再走啊!”
随着 “哒哒哒”一道道匆忙下楼梯的声音响起。
晟煦的声音回荡在楼梯间里,回应道:“不用啦!我有牛奶!”
刘舒追到门外,看见楼道里面已经没了人影,随即立马朝着楼下喊话道:“那你路上慢点!”
“知道了!”
晟煦已经跑到了楼下,大口揣着气。
刚刚有点紧张了,所以跑的贼快。
从小做了亏心事或者欺骗了爸妈之后她就是这样子,紧张害怕。虽然他们很快就能原谅自己,但还是会有负罪感。
手里的牛奶边边已经被她捏变形了,晟煦将牛奶放进了书包网套里之后,朝旁边放电瓶车以及自行车的车位张望。
四处张望着找自己家里那辆许久不用的浅蓝色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