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在茂密的树林间穿梭,他消瘦的身子被树枝挂的摇晃,却又坚定地继续朝着那个方向飞奔。
他和他爸盘算了好久,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勇气和力气,他竟然可以跑的这么快。
耳边,是树枝树杈划过衣服和身体的声音,是心跳敲击耳膜的声音,是乘风的声音。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参天的密林遮挡住了天空,仿佛也遮挡住了他的懦弱和恐惧,只剩下无尽的勇气。
强子一口气冲到罗云生藏身的小石洞前,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还好,看起来没有人什么人或者野兽的痕迹,强子不敢立即推开石头,贴着石头轻轻叫了一声,“姐?”
就这轻轻的一声,将半睡半醒半昏迷的罗云生震得一个哆嗦,像是坠入万丈深渊不断下坠时突然着了地,说不清楚是安心还是更加心颤,“强子?”
强子用力推开了挡在石洞前的大石头,伸手将缩在里面的罗云生拉了出来,“姐,我们走,我爸想到办法了!”
罗云生已经在石洞里蜷缩了半夜加一整天,浑身僵硬的无法行走,她被拉了出来,努力地活动四肢,让已经蜷缩的僵硬的四肢恢复知觉。
这半夜又一天,她想了好多,从来到这个年代,到濒临死亡的绝境,她一直想,一直想,想的头都要爆炸了。
从石缝钻进来的光告诉她天亮了,然后光又一点点地暗下去。
大叔家真的出事了,她不断地祈祷和祈盼,希望不要连累到大叔一家,不要让无辜的人因为好心而受到她的牵累。
幸好,强子又出现了,这起码说明大叔一家到现在还是安全的!
“姐,我们快点出发吧,我爸想了个办法,想从我们矿区和外界联系太难了,或者需要等很久,所以我爸让我带你去南山矿区!”
罗云生知道南山矿区,南山矿区位于十八窝矿区南边更深山里的地方,是矿务局最小的一个矿区,去南山矿区就必定要经过十八窝矿区,两个矿区离得非常近。
“我爸有个朋友在南山矿区,我们去过两次,后来——”强子说不下去了,他爸的那个朋友遇到矿难去世了,妻子后来带着孩子改嫁了,他们这两年就再也没去过南山矿区了。
“总之,我们先去南山矿区吧,想办法从南山矿区去矿务局或者和矿务局联系,怎么也比从十八窝容易!”十八窝是完全被那个阎罗王控制了,但是南山矿区总不会也有个阎罗王!
强子从黑色的布包里翻出一个牛皮纸包的鸡腿递给罗云生,“姐,你快吃了,吃完咱们赶快出发,晚上需要在山里的木屋里过夜,我们得尽快赶到那里!”
罗云生也不矫情,她也很饿了,一天啃了两个强子给的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和担心也会消耗能量,早已经饿的饥肠辘辘。
强子看罗云生吃了鸡腿,吃了一个馍,又掏出个罐头瓶,里面装着清水,“你喝吧,我们到前面的山泉可以再装!”
罗云生大口喝完了水,就和强子出发了。
十八窝矿区和南山矿区,如果坐火车只需要四十多分钟,因为火车修了隧道,距离比较近。
坐汽车需要一个半小时,因为汽车要走盘山公路,距离比较远。
但如果爬山,距离就更远了,需要翻过两座山。
他们需要尽快翻过一座山,在山窝窝里的猎人木屋里过夜,度过一夜最黑暗的时段,躲过丛林野兽狩猎的时机。
强子递给罗云生一把镰刀,自己拿了个烧火棍走在前头,他们也不敢开矿灯,一脚深一脚浅地沿着不算山路的山路在山林里行走,大概走了两个多小时,看到了那个位于山谷里一块巨大山石下的小木屋。
木屋依着山石而建,看起来很小很结实。
强子看到小木屋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没有走错路!
他上次来这里已经是两年前了,为了祭奠那个叔叔,从此后他爸再也没来过南山,他也就没来过了。
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他真担心他走错了路。
在深山里走错路无疑是致命的,他们可能迷失在无穷无尽的大山和丛林中。
幸好,老天保佑!
强子用烧火棍撬开了门上拴着的链条,打开矿灯照了一圈,让罗云生进去。
小木屋很小,里头只有四五平方的面积,中间用石头堆了个简易的灶,上面有一口坑坑洼洼的铝锅,靠近山石的地方铺着麦秸秆,过去摸摸,麦秸秆还算干燥蓬松。
罗云生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刚才的山路走的好吓人啊,不知道哪儿响起的鸟叫,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的原因,听着总有几分凄厉之感。
远处的黑暗树林中,时不时冒出不知道是鬼火还是野兽眼睛的光亮,罗云生一路上快把镰刀把攥出水来了。
强子检查了一下木屋内外,从里面用烧火棍卡住了房门,“姐,睡一觉,等天亮点了我们继续赶路!上午前肯定能到南山,你放心!”
强子在罗云生身边坐下,递给她一个馍,自己拿了一个,掰成一块块塞进嘴巴里僵硬地咀嚼着。
罗云生以为她很累,会很快睡着,可是她的身体很疲惫,大脑却异常地活跃,根本静不下来。
强子也一样,两个人最后啃着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强子问,“姐,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小木屋里静悄悄黑漆漆的,只能听到罗云生低低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向往,“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
“我也是在矿区长大的,我们以前只能看到矿洞口那么小的一片天,出去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那么广阔那么大!”
“现在改革开放了,有很多的机会,只要努力的,就可以赚到钱,可以生活的很好!”
“我真的很想出去看看,出去闯闯,我不想一辈子只能弯着腰在矿洞里生活,不想一辈子只能满脸煤灰地活着!”
“一定会有机会的!”罗云生说。
“一定会有机会的!”强子也喃喃地应着。
两个人聊着聊着,不知道是谁先睡着了,小木屋里陷入了安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