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姜晚上了马车
又让小六子先去如衣阁接上荷香
昨日刘掌柜便已带着母亲和两个女儿整装南下，姜晚各赠了他两个女儿一套王五那收的头面
刘掌柜为人赤诚
见小六子聪明勤快，明知再难相见，仍是收他做了徒弟，推心置腹，将布料的买卖经验都传授给了荷香和小六子
还送了他多年的心得给姜晚
看取东流水，人间别意长
荷香上了马车，凝香便拿出宁安王送的糕点来
无疑都是是醉仙楼的招牌
一口酥、蟹粉酥、芙蓉荷花酥、条头糕以及这会儿难得的樱花绿豆糕
荷香睁大了眼睛，“小姐，你今日富贵啦？”一一钱不是都拿去买铺子了吗？
姜晚瞪她两眼
“说什么呢！我平日亏待你了不成？”
荷香摇摇头：“没有没有，可这怕是要不少银子吧！”
凝香凑近了同她低语将今日之事告知于她，冬青则是坐在车帘旁，伸出一只手替小六子打着伞
虽然他穿着蓑衣，但架不住雨大，此刻能挡一点是一点
姜晚感受到车帘不时透进来的凉风，摸出冬青的药丸来，每人发上两颗
“今日雨大，估摸着还得下上许多天，回去咱们都喝上两碗姜茶驱驱寒。”
“是，小姐。”
姜晚：“荷香，你同铺上的芸娘、方娘她们都说了这几日不开工了吧？”
“已经将银子都发下去，让她们备上米粮，下月初六再来了。”
“那就好，你也歇一上一阵子，这一个月来，你都清瘦了不少。”
姜晚既顾不上所有人，身边的多顾一个是一个，早早给几个丫鬟小厮发了银子回家，又让小六抽空跑了城内的几家善堂
回院子里，已过申时
另一边，沈归迟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城外，他要找一个人
那个人，与今日说的三件事都有关联
姜晚只知城北有大量的农户，她不知道北城门外还有皇城预备的护卫军！隐匿在香山东北看似无路可走树林丛背后
若真如她说的，香山被冲击得能横断护城河，那么护卫军位于山下，必然遭殃！
沈归迟一路行至军营，直入大帐
“皇叔？”
开口之人体量颀长，身材凛凛，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胸脯宽阔，赫然是策王世子沈知星
沈归迟此来正是为了见沈知星和目前统管护卫军的柳明柳将军
“知星，柳将军在何处？”
沈知星对这个比自己大两岁辈分却高上一轮的皇叔，一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他十五岁上战场，三入敌营
他是钦佩他的
可他和父亲一同出征，两人去，一人回，沈知星做不到一点怨恨也没
即使他知道这件事跟他全然无关，甚至他也因此不能正常行走，也是受害者
他怪他，又怪不了他
矛盾的心理在这两年一步步割裂，虽然曾经他们也是一起对酒当歌，月下论剑之人，如今却很少再见
“柳将军和两个军医去了香山寺。”
“僧人说是早上两个小沙弥捡柴时被蛇咬了，涂了些草药，下午其中一人突然发作，便就近找了军医。”
“何时去的？”
“一个时辰前，大约还要再等等，皇叔有什么要紧事吗？”
“无事。”
柳将军不在，香山之事先暂且不提
沈归迟看着沈知星
“昨日进宫，父皇言语间似乎有意在中秋为你们几个许婚，你若中意谁，不如提前做些准备。”
沈知星没想到他来这一趟是为了这事
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宁安王沈归迟却不等他回答，就让肖七推了他出门
沈知星连忙拦住落后一步的肖九，“皇叔今日来，就为了说这一句话？”
“这，卑职哪里知道呢？”
沈归迟没有留在军营等柳将军，而是回了城，本来他是想问近来香山有没有什么异样
既然如此，那便先回去屯粮，军队之事既然到月底才会滑坡，便让雨再下两天有更多迹象再说
他派肖四肖八去买了青龙街剩余的几个铺子，本想将青龙街后巷那几个闲置的院子一并买下
但肖四回来说，那些院子破旧得很，不如铺面常有人翻新
他想了想怕院子撑不过半个月的暴雨，便罢了
然后他又让肖五往后每日以王府的名义、肖八每日以策王府的名义岔开去买青龙街的粮
青龙街的粮价格比其他街便宜一厘，又是洪水最可能波及到的
买青龙街的粮，等雨暂停时搬到就近的铺子里，损耗也能小些
毕竟下雨最难做的就是米粮生意了
即便想买卖也不好运送
这样大的雨，小规模的米铺往往没有仓库，粮大多放在铺子里，有些堆得满当的，一旦积水水位过高，下面的米就容易浪费
加上青龙街离城外田地近，平日一向做米面生意，一条街上十家有六家都是卖粮的，京城超过五成以上的人在这买粮
一旦遭了大水，后果不堪设想
沈归迟越想越严重，预备明日再让醉仙楼囤上一些到姜晚那几个闲置的铺子里
而后他派人去了一趟钦天监
此刻站出一个能预知天意的人固然危险，容易被当做法师口中之人哄抢
可什么也不做，放任黎民于水火岂不是更是危险吗
窗外细雨绵绵，像是要有听歇，可万里乌云密布，又怎么会那样容易听歇？
沈归迟坐在窗前，膝上盖着姜晚没带走的狐裘，他问
“肖九，你看这场雨，下得大吗？”
肖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