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学期开学后，东京又陷入了井然有序的，上班族和下学族的交织中。
天空的雪下得没以前那么大了，但每天还是能见到银装素裹的世界。
牧序傍晚回到公寓，接到了十六夜弦打来的电话。
两人隔着屏幕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遇上什么事了？”
十六夜弦很平静的看着他，牧序有些毛了。
十六夜弦仿佛很烦躁，翻了个白眼，直接摁掉了电话。
画面定格在她那张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表情上，然后消失。
牧序一脸茫然的看着手机画面。
十六夜弦躺在沙发上，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拿到货了吗？”
“大小姐……”对面的声音有些颤抖，“工厂那边只给了三分之二的货……”
十六夜弦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其实在工厂没有提前一两天交货时，她就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真正听到汇报她还是难以置信！
“理由呢？”十六夜弦声音颤抖，瞳孔也在微微颤动。
“他们在几天前，运输材料的货车发生了车祸，导致工厂没能及时收到材料进行加工组装，他们为了工厂的名誉选择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以为能在交货期前把产品赶工出来……”
十六夜弦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钢笔滚落在地，纸张漫天飞扬，桌子把墙磕出了个坑。
十六夜弦喊出了平生从未说过，最脏的话。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断，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她努力的深呼吸保持平静，但无益于事，身子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一点点的发抖。
十六夜弦捂着脸，崩溃的一点点蹲下身，蜷缩成小小一只，身体颤抖不停。
她感觉自己像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她为这个项目没日没夜的在北美国家跑来跑去，一个多月不回学校，都是在酒店里住，就连去男朋友家，都被催回来。
而今天，她所付出的努力成了天大的笑话。
基于这次的事故，少了三分之一的产品，注定是不够应付发售期的，这也意味着她将在这个市场上，被同行分去大半个市场。
这还不是最坏的，发售期卖出的货如果不够成本，那么投资商可不会听你的解释，他们可不是慈善家。
并且，这一次的失败，也会让她在道上落下不太好的名声……
东京是很美的城市，当夜晚降临，灯火通明的样子更美。
十六夜弦在国际机场落地后，上了前来接她的豪车，豪车在车道里行驶，她坐在后排神情恍惚的看着城市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天空挂着一轮不算很圆的月亮，但皎洁如一盏白灯。
豪车在一家医院前停了下来，十六夜弦走下车，双手捂着嘴，隔着绵厚的手套，轻轻呼了一口热气，但怎么也无法缓解被冻得发冷的手指。
或许也不需要缓解，仰头看着巨大的医院灯牌，心中除了麻木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感觉。
十六夜弦走入医院，医院还是如记忆里那样冷清，穿过廊道，来到一间病房，敲了敲门，门被一个保镖，从里面打开了。
病床上躺着消瘦的女人，低垂着眸子，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想着什么。
似乎注意到了十六夜弦的到来，她侧过头，十六夜弦与那双与她一模一样的红色瞳孔对视上。
十六夜樱，十六夜弦的母亲。
十六夜樱摆了摆手，保镖走出去，关上门，冷清的病房内就剩下了母女两人。
“你打算用什么借口向我解释？”十六夜樱面无表情。
十六夜弦低着头，没说话。
“我以为，你会把玖绘梨香拉出来顶事。”十六夜樱无声笑了笑，说不出的讽刺。
“她……负责宣发，”十六夜弦声音略带沙哑，“不知道工厂那边情况，不怪她。”
“呵呵，你也知道？”
十六夜樱摇摇头，重新躺回病床上，“你觉得这次的损失，会给我们公司带来怎么样的影响？”
十六夜弦没说话，要说影响就很大了，当发售日期到来，公司的股价会因为这次公司的表现，一路下跌，至于跌多少，十六夜弦心里也没数。
“再来时一定组织了很久的语言，准备面对我吧？”十六夜樱看着她，“你可以按你组织的语言说了。”
十六夜弦依旧没有说话，她来时的确组织了一些话，但真正到了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连在母亲面前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刻就算千言万语，她沙哑的喉咙也难以发出。
“你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十六夜樱似乎懒得再看自己女儿，她侧头看着窗外银装素裹下，灯火辉煌的城市。
“从前的高傲，聪明，严肃，在商业上从不会有疏漏，这一次却能被工厂戏耍……”
十六夜樱无语了半晌，“你知道原因吗？”
十六夜弦下意识看了眼手腕，左手是一根粉白交织的手绳，右手是一块华丽的机械手表。
“你其实不需要像我解释什么，”十六夜樱说，“我是一个即将死亡的人，跟死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十六夜弦听见后，刚想开口说什么，但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说什么又都不适合。
“你要跟玖绘梨香解释，还有她的母亲。”十六夜樱轻声说：
“我死了以后，真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是会把家业维持下去，还是破产倒闭？你现在的表现，其实让我觉得，你更应该把公司卖了，换成钱和金条存在银行里。”
“这样的话，无论是你，还是你以后都孩子，都衣食无忧，等到真有有能力的孩子出现，你再让他拿着钱去创业。”
这很明显是一个玩笑，但听到十六夜弦耳朵里是那么的刺痛，心脏仿佛针扎般的痛苦。
“走吧，我不需要你来看我，”十六夜樱摆摆手，“除非你能带着成绩来，呵呵，”她笑了笑，“即使是考试学校里的成绩。”
十六夜弦走出医院，没有走上路边停靠的豪车，之身走入了霓虹璀璨的街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