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且说白毛狼王带着狼群重振士气,将老猎户团团包围。就算是他此刻生出双翼,也难以在其中脱身。
老猎户自知大限将至,不由苦笑言道:“我杀了一辈子畜生,未曾想今夜要被畜生所杀,哈哈哈。”
完毕,老猎户神色一凛,丢下手中弓箭,提起剔骨刀对着狼王劈砍过来,想着即便自己身死,也要拉着这畜生垫背。
白毛狼王一个侧身,就躲过老猎户的劈砍。接着借势张开血盆大口,对着老猎户的脖颈直接撕咬下去。
顿时老猎户的脖颈处血流如注,一声都没哼,就毙命当场。
白毛狼王见解决了麻烦,又是对月长啸一声。
紧接着一众狼群好似听懂了指令,有序的将雪堆中的藏肉纷纷劫掠一空,连带着周遭毙命的几具狼尸一起,隐遁到了山林之中。
当然,老猎户的尸体也没被狼群落下。
毕竟大雪封山几个月,一块骨肉都极其精贵,哪里能就此浪费。
要说这狼群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只是眨眼的功夫,狼嚎声就渐渐远去。只剩下木屋中的老婆子和怀孕女子,两人相拥哭泣。
哭声中带着亲人离去的悲恸,也有自知难以活命的哀伤。
木屋中的只有少许吃食而已,无论如何都捱不过这个冬天。
就这样苦苦撑了几日,女子已经饿得头眼发昏,没有一丝力气。好在老婆子为人善良朴实,知道女子怀有身孕,需要多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于是老婆子把为数不多的余食,几乎都留给了女子,自己则是饿着肚子,外出碰碰运气,妄想着能够寻些吃食。
可是山林之中,目力所及皆是一片雪白,根本没有一点山野走兽的迹象。
老婆子饿得紧了,实在没辙,就割下一些树皮,和怀孕女子又勉强对付了几日。
这日夜里,两人都无精打采的依偎在一起取暖。长时间的饥饿,使得二人都面黄肌瘦,皮包骨头。
唯独女子怀孕的肚子,突兀的鼓囊着,显得格格不入,诡异无比。
突然,女子就觉得肚子中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
本来无力的身体,也被这股剧痛带动着扭曲起来。
老婆子算是半个过来人,虽然膝下并无子嗣,但也知道这是要小产的征兆。
如此天寒地冻,民不聊生的年月。大人都无法过活,何况腹中的胎儿。
于是老婆子连忙起身,把仅剩的几块水煮树皮塞到女子嘴里,想着胎儿保不成,大人也该留点体力,别因此丧了性命。
可是女子疼痛难当,唯有哇哇惨嚎,哪里能闭住嘴巴咀嚼树皮。
就这样捱了一夜,疼痛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愈发强烈。老婆子也没见过这般症状,只当是饥饿导致。
于是裹上衣衫,准备在出门走远一些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到一只小兽。
可老婆子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可能是途中遇到了什么凶险,亦或是太久没有吃食,直接昏倒也犹未可知。
特别是眼下寒冬时节,只要一昏,身体的热气就会极速消散,人也会即刻冻僵,就再也起不来了。
女子就这样独自在木屋中,捂着肚子痛苦哀嚎,嗓子都喊的哑了,那股钻心疼痛也没有减少半分。
也不知到底疼了多久。
可能是两天,也可能是三天或是五天。
女子已经无力呼喊,加之饥饿难当,只剩下一口气在。
恍恍惚惚中,女子只觉得紧绷的肚子一松,好似皮球泄气般瘪了下去。
女子疑惑,低头看了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当即吓得脸色由黄转白,又从白转紫。
只因女子腹中胎儿不知怎地爬出了体外,此刻还满身是血,连着脐带。枯瘦的小手上,攥着一条没有血肉的小腿骨,还在兀自朝嘴巴里猛塞。
女子惊诧恐惧,勉强稳住心神,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腹中的胎儿不是一个,而是一对儿,也就是双胞胎。
可是,其中一个胎儿可能是因为太过饥饿的原因,竟然在腹中不断啃食另一个胎儿,直到把他啃得皮肉殆尽,只剩了一个小脑袋。
即便如此,只有脑袋的胎儿竟还没有毙命,而是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将脑袋扎根在吃人胎儿的后背上。
所以女子的眼前,正是一个两个脑袋的枯瘦小娃,即便是不哭不闹,但一点都不讨人怜爱,反而透着无比诡异阴邪。此刻正张着嘴巴四处寻觅吃食。
女子哪里见过这等骇人场面,一心只想着速速逃离。可是她多日未有进食,又赶上胎儿破腹而出,体内大量失血,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只能眼看着那如怪物一般的小娃,顺着脐带朝着自己爬来。
小娃长在前面的脑袋,控制着瘦弱的身体,抱起女子的胳膊,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巴就开始撕咬,顿时女子手臂上血流不止。也分不清到底是手臂皮开肉绽,还是小娃牙床崩裂。
兀自咬了一会,小娃抬起头,将一块红肉吐到手里,然后背过手去,递到背后脑袋的嘴巴里。
前后两个嘴巴此刻都在大口咀嚼,时不时还打出“咯咯咯”的满意笑声。
女子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躯壳,被腹中诞出的恶魔一点点啃食。
就在这绝望时刻,原本闲置在木柜子上的一幅画轴忽而无风自动。
径直从木柜子上滚落在地,正好落到女子流了满地的鲜血中。
那画轴被血液浸染,竟然自己慢慢展开,露出其上绘制的枯瘦老虎。
前文书提到,这画正是凡尘子赠与女子,说遇水可助其度过一劫。
女子气若游丝,将这幅画看成最后的救命稻草。
果真是不出所料。
画上原本犹如病猫的老虎,一碰到地上的鲜血,就悉数吸入画中。与此同时,画中老虎的身形也慢慢变得壮硕起来。
由原本病病殃殃的模样,变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山大王。
接着这画中金光一闪,腾起一阵白烟。不大的木屋之中,赫然出现了画轴中的老虎。
但见这虎生得吊睛白额,胡须赛针,黄黑双花,四爪虬龙,肌肉分明,尾粗如棍。只是呲牙一吼,就震得木屋陈设皆为一颤,荒山雪暮荡幽山林。
双头小娃知道不妙,当即“哇呀呀”一叫,变回了可爱孩童的神色,扑到女子怀中,妄图寻求庇护。
可是女子此时看到小娃就如同看到地狱恶魔,哪里能张臂环抱,况且自己的一条胳膊刚刚被这东西啃食殆尽,此刻心中根本泛不起一丝母爱波澜。
小娃见这一计不成,急得团团乱转,刚想破门而出,遁逃出去。
就被那画中老虎一抓摁下,直接碾成了一摊肉泥。这一劫难过去,老虎也不过多停留,只是嘶吼了一声,便重新回到了画中,变成了枯瘦病殃的模样。
女子躲过这一劫,捡回一条性命……
直到第二年开春,镇上周遭的叛乱被平息殆尽,一队官兵也上到山里准备剿灭残党。
结果叛军残党没有发现,却发现了木屋中的女子。此时她虽是断了一臂,但却活得好好的。
官兵寻思这一介女流之辈,怎能在大雪封山的年月,独自在山中捱过严冬。
女子这才说出自己经历,什么老猎户战狼王、老婆子一去不回,二人皆是尸骨无存。还有自己腹中胎儿吃了自己手臂,画中老虎显灵助自己度过一劫等等。
诸如此类事端,堪称奇之又奇。
官兵听得一愣一愣,可看女子言之凿凿,就未在过多理会,只把她带下山去,回到了镇上……
……
卢大书讲的这段故事,到这里还未算结束。只因他还埋了几个钩子,留给漱玉茶楼里的一众人等自行品评。
那就是寒冬腊月,山间何来狼王?
还有老婆子身单影只,为何会为了一个外人,独自踏雪迷失,不知所踪?
女子怀中婴孩,怎地就能自己破腹而出,还能啃食了女子一条手臂?
画中老虎怎就能帮衬女子,救她一场劫难?
细细想来,许是一切皆为女子幻想。
只因故事中的人物,皆被女子当成了过冬餐食,进了自己腹中。女子良心不安,怕官府降罪于己,这才编出这段故事,以此蒙混过关……
这个故事当年对陈鬼脸震撼极大,特别是女子腹中的两个胎儿,一个将另一个啃食,留了一个脑袋,附着在背上,成了双头娃娃。
虽然评书话本,听听即可,万万不可当真。
但此时此地,陈鬼脸在树林之中遇到的阚三刀兄弟,正和卢大书故事中的情形,一般无二。
正所谓:“真真假假真亦假,假假真真假似真。毫无来由谁不信,添油加醋说书人。”
欲知阚三刀兄弟对陈鬼脸有无威胁?
且留下回分说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