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陈鬼脸跟踪徐灵椿来到孔方商会。
徐灵椿只是伸手轻轻叩门,便被仆人迎入院中。
陈鬼脸知道自己不能大摇大摆的走正门,又见商会墙高院深,一时间没有思量出好主意,只得徘徊在孔方商会门前,准备见机行事。
路上行人逐渐稀少,陈鬼脸坐在路边是越等越急。
“他娘的,老子大不了再钻一次狗洞。”陈鬼脸心里想着,便起身准备绕过商会正门,到后门处找找机会。
就在这时,只听商会大宅之中,传来“嗖”的一声锐响,划破长空。
此刻已是入夜时分,盘州城内少有响动,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着实抓人耳朵。
陈鬼脸暗自惊诧,循声看去。
只见一支箭矢,裹挟着微微光亮,在夜空之中炸开。
顿时天空一片红色。
“这是……”
陈鬼脸心下揣度,不明其意。
就在这思索的间隙,只见孔方商会的大门左右洞开。
从中走出数个仆人,负手依次站定,为首一人向街巷左右张望,好似等待什么人物的到来。
陈鬼脸心下暗自惊奇,准备先看个究竟再说。
过了不多时,只听原本寂静的街道上,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脚步的“沙沙”声。
接着几人簇拥着一个大肚子男子,慢慢朝这边走来。
这男人生得正方脑袋,秃头厚唇,身着白衣白裤,其上绣着一个“鲜”字,本是尽显身段的穿搭,唯独那个圆滚滚的大肚腩,像是怀中揣了一个西瓜,走起路来上下乱颤,颇有一丝违和滑稽。
陈鬼脸不知来者何人,只见这队伍是朝着孔方商会方向而来,便连忙遁入巷子阴暗处,躲避身形,屏住呼吸,小心看去。
大肚子男人的队伍,在商会门口站定。门口为首的仆人连忙谄媚上前,恭维寒暄几句,便吊着嗓子通传道:“盘州满庭鲜酒楼掌柜的,金牙仔金爷到。”
接着仆人一摆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金牙仔微微点头示意,顺而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金灿灿的大牙。哪怕陈鬼脸离得老远,都看到他口中散发出的金光,心下嘀咕道:“这满庭鲜酒楼是盘州地界有名的排场馆子,南北各开一家,太湖旁侧另有私厨小筑。看来刚才的红色令箭,是孔方商会召集盘州商界的名流,到此集会的意思。”
且说金牙仔一众人等,进了孔方商会。
又见一人风尘仆仆的赶来,这人瘦骨嶙峋,好像几天没吃饭了一般,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即便如此,他身后还背着一个一人来高的大算盘。每走一步,那算盘就“哗啦啦”响动一下。
也正因如此,门口为首的仆人远远的迎了出来。扶着这瘦弱老头平稳的走了几步,便来到商会门前。
接着仆人一吊嗓门,“盘州安定钱庄掌柜的,铁算盘铁爷到。”
……
就这样一来二去,前前后后已有数人进入孔方商会之中,听了通传便可知道,这些人都是盘州城商界的掌柜把头,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商会左右负手立着的一众仆人,见该来的都来了,本想关上大门。
为首的仆人掐着手指头一数,顿时眉头一皱,“不对,门不能关,还少一个。”
说完便走到街上,向着街巷左右来回张望。
要说少的这人是谁。
陈鬼脸当然是心知肚明,小声嘀咕道:“这老熟人好大的排场,竟让整个商会的人等它自己。”
且说陈鬼脸口中所说的老熟人,这词用的不甚恰当。只因那不是人,而是猫。
陈鬼脸话音未落,就见街巷尽头,阴风四起,刮得人睁不开眼睛。
接着“吱嘎、吱嘎”的竹子摩擦声传入耳畔。
陈鬼脸眯眼观瞧,就见一个白纸轿子串在两根竹竿子上,由四个粉面小人儿脚不着地的抬着,由远及近朝这边飘来。
那小纸轿子甚是单薄,好像风吹一下,就能被吹散一样。
直至抬到宅门前,轿子门帘从一侧撩开,从中走出一女子,动作机械僵硬。走起路来也是悬足离地,飘在半空,显得诡异无比。
要说这轿子中的女子会是何人?
正是衔蝉当铺中,为黑猫八爷代言的女纸人是也。
但见女纸人下了轿子,飘着身形就要进入商会。
为首仆人见状,一把将其拦下,上下打量一番后,问道:“你家主人呢?”
女纸人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机械的对着仆人转过脑袋,嘴巴未动却操着黑八爷的口吻,说道:“我身中尸毒,还未痊愈,特派遣手下纸人前来赴会。有何不妥吗?”
仆人听了,先是一惊,本想请女纸人进去,又觉有些为难。
只因孔方商会的集结令箭,分蓝黄红三个等级。
蓝色可令仆人参与即可,多是些传信捎话的小事。
黄色使用最为广泛,每逢年关祭祀、会规择定、新店开张等事由,便会发出黄色集结令箭。如果掌柜把头有事,可令副手参与,事后通传到位即可。
至于这最后的红色令箭,几乎很少使用,只要此箭一发,定是商会中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掌柜把头见了,都必须亲自前来赴会。
这就是盘州孔方商会的规矩。
所以这仆人听了黑八爷没有亲自前来,这才面露难舍。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上次红色令箭集结之时,这黑八爷也没有前来赴会,当时给的理由是“雷雨时节,恐遭雷劫。”
结果第二天就有商会中的眼线细作来报,说那黑八爷根本没在当铺中躲雷,而是溜到太湖边吃鱼觅腥去了。
因为有了这般前科,守门的仆人万万不敢妄自定夺,于是决定让女纸人在门口稍等片刻,自己进去通禀一下。
且不说仆人如何传话、女纸人如何不悦。
单说陈鬼脸暗中看着,心说:“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看来这狗洞小爷不用钻了。”
只见陈鬼脸蹲在地上,用手捧起一滩烂泥,胡乱涂抹在脸上。
一张原色小脸,瞬间变成了黑黢黢的花脸。
趁着仆人进屋通传的间隙,陈鬼脸蹑手蹑脚的来到女纸人身后,装成衔蝉当铺中,那个男伙计的模样。
就这样等候了一会儿。
仆人小跑着来到女纸人面前,“黑八爷久等了,把头特许。请进。”
说着一探手。
那女纸人都没正眼瞧那仆人一眼,踮着脚尖,飘进了商会院落。
陈鬼脸也不敢抬头,跟在女纸人的身后,一步跨了进去。
且说来到门内,早就有候着的引路仆人,前面打着一盏红灯笼开路。
引路仆人走的奇快,女纸人脚不着地也能跟上。
可这苦了陈鬼脸,一路不敢大步迈腿,只怕露出马脚,穿了帮。小碎步踱着又跟不上。
一路也不敢抬头,只记得七拐八绕,差点把自己跟丢。
“这黑猫八爷就算来的迟了,也用不着赶这点时间吧。换做腿脚不好的主,这一路不知道能栽几个跟头。”
陈鬼脸心中暗想,前面的女纸人忽而停了脚步,脑袋以一种极度扭曲的方式转了过来,用惨白的脸蛋对着陈鬼脸说道:
“别以为我没认出来你,你来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