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一众人等步行走在小砀山山路,忽遇蛇群层叠,将众人团团包围。
古有程咬金打劫靠山王,后有晁天王智取生辰纲,都是在山径野路埋伏妥当,只等点子入套,便会跳将出来,高喊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说辞。
不曾想,迎圣城一干人等,既无钱粮马匹,又无锦缎茶盐,竟也被拦住去路,进退不得。
更何况拦路的不是别个,而是千百条长虫。
但见群蛇也不急躁,只是将众人团团围住,“嘶嘶”的吐着信子。
敖司令和马大哈纷纷掏枪上膛,随行的年轻副官则是指挥炮兵营的伙计调转俄造老山炮,时刻准备将蛇群轰开一道缺口。
两拨势力剑拔弩张,相互僵持。
倒是马大哈按捺不住,抖了抖一裤兜子的汗,率先开口道:“敖大脑袋,莫不是你炸庙举动,触怒了龙王,才引来这帮龙子龙孙?”
敖司令听闻神色一怔,没有回答马大哈,而是一边左右环顾,一边喊道:“何不鸣,何不鸣在哪呢?”
“大帅。”
何不鸣应了一声,穿过人群,来到敖司令身旁,负手候着。
只见敖司令脸色铁青,吹了吹八字胡,质问道:“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些长虫哪个不是毒的冒油?这就是你说的元亨利贞?”
何不鸣被这一问,也是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倒不是何不鸣本事不济,不足以驱散群蛇。
相反,他嘴里半片狐舌,加之《造畜十一针》之法,摆平毒蛇当然不在话下。
只是当年狐仙有命,让其积蓄实力,只等到时机成熟,便传唤告知自己。
眼下这群红纹长虫,也不知道是不是狐仙有意为之。
如若擅自处理,触了狐仙姑的霉头,那该如何是好。
敖司令见何不鸣没了言语,当即更加恼怒,直把牙花子挫得“喀喀”之响。若不是看在这厮在迎圣城有几分名望,早就有崩了他的念头。
随行副官极善察言观色,见此情形,连忙上前打个圆场,言道:“大帅,群蛇众多,单论枪械火力,恐不能击退,不如下令炮轰如何?”
敖司令抹了一把汗水,心下沉吟不定。
毕竟俄造老山炮威力巨大,倘若贸然开炮轰蛇,倒是可以脱险。
可弹片四下爆开,指不定会不会自损八百。
就在这时,只见人群之中走出一人,来到敖司令面前,斜眼瞧着何不鸣一眼,朗声道:“大帅不必担心,此乃吉兆。”
说话之人正是陈鬼脸。
原来陈鬼脸方才一直没有闲着,而是观察到群蛇围而不攻,知道其中必有利害。
竹剑真人所传的《虫经》中有云:“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说的就是因果善报,往复轮回。
此间群蛇当道,事出有因,且不能逞一时刀兵之快。
正是“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
此乃“道之五果论”,说的就是万事万物讲究一个顺应天时,道法自然。
陈鬼脸最初只是通晓《虫经》皮毛,浮于水面。可随着近日以来阅历提升,开了眼界、涨了见识,自然对《虫经》内容,有了更深理解。
所以稍加盘算,便估量出此劫的前因后果,心中也有了应对之法。
反观敖司令听到陈鬼脸说辞,更是气得面红耳赤,破口大骂道:“吉兆吉兆,你个鬼脸小儿,与那个何不鸣一个说辞。老子差点被毒蛇咬死,这也算吉兆?”
陈鬼脸也不退让,反而是再向前一步,言道:“正是吉兆。只是小人看法较之何仙道,定会高明几分,而且眼下困局,小人也可轻松破解。”
敖司令听闻,知道这小子看似愣头,可是先有斗虫技巧,后有炸庙良方。如今之事,难不成也会有破解之道?
于是耐着性子,催促道:“说来听听。”
“自古有云,山雨欲来风满楼,眼下虫蛇当道亦如此。群蛇只是提前感受到了大雨将至,才倾巢而出。这也意味着大帅炸庙,必会有施云布雨之功效。故而小人才斗胆说是吉兆也。”
“哦?”敖司令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
陈鬼脸继续说道:“眼下困局,与其说我们被群蛇围困,身处险境。不如说我们误入群蛇地盘,扰了它们清净。切不可枪炮相加。”
“那如何出围?”敖司令敦促。
陈鬼脸不紧不慢,走到俄造老山炮旁边,拍了拍弹药箱子,说道:
“拆出弹中火药,驱散群蛇即可。”
敖司令听闻,眼珠子转了几圈,旋即一拍脑门,如醍醐灌顶:“鬼头小子聪明。副官,赶紧依计行事。”
副官领命,连忙招呼其余人退后,自己带着一个老兵油子抱出一枚山炮炮弹,用枪托压着弹头,撬棍卡住弹尾。双臂看似用尽全力,实则使了一个巧劲,“咚”的一声将炮弹撬开一道豁口。
再脱了衣服,半遮半掩在缝隙处。一是防止大风忽起,吹散了其中火药。二是天气燥热,天宫下火,盖上衣服有个遮挡,防止炮弹自燃。
前期工作准备完毕,那老兵油子上前,将手伸进炮弹,轻轻扯出一条棉絮线头,正是引爆的火线。
老兵油子不敢怠慢,急忙俯下 身去,咧嘴将棉絮咬断,回头对着副官示意点头。
副官会意,双手托起弹头,将其中的火药倒入事先包裹好的衣服里。
“大帅,火药取出来了。”副官复命道。
敖司令甚是满意:“交给鬼脸小子吧。”
陈鬼脸接过衣服包裹,来到队伍最前,对着蛇群洒出火药。
只因火药乃是硝石、硫磺、木炭的综合。
而蛇最怕硫磺。
只见陈鬼脸轻轻扬手一洒,群蛇嗅到其中硫磺味道,纷纷退散避让。
片刻的功夫,就开出一条上山的道路来。
陈鬼脸心细如发,回身对敖司令等人言道:“大家先行,小人殿后。”
众人见效果斐然,当即不再迟疑,再次开拔启程,朝着山上而去。
一路上,敖司令对着陈鬼脸百般夸赞,许诺回城之后,必有重赏。
陈鬼脸倒也欣然,心底却想着“小爷挖出龙王庙地下秘宝,还指不定谁富谁贫。”
经此一事,何不鸣风头完全被陈鬼脸盖过,心中杀意不免更浓几分。
可惜时下人多眼杂,不是动手的场合,只得憋着一股子闷气,垂头跟着队伍前行。
且说一干人等在山路上走了快一个时辰,都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索性再也没有遇到什么毒蛇草头,也算太平。
眼见面前就是一处平摊开阔地界,正是架炮打庙的好地方。
副官掏出一杆银白色的单筒望远镜,抽开销锁,递到敖司令手中。
敖司令装模做样的看了一圈,找到了群山叠嶂之中,龙王庙的位置所在。
实则此番线路,副官早已委托盘子兵探查妥当,只等敖司令验收而已。
样子做足之后,敖司令这才下令,招呼炮兵营架炮填弹,给马大哈开开眼。
马大哈此番跟着大军上山,心里已是千悔万悔,嘴上更是骂骂唧唧。但一听即将开炮,也是闭嘴眯眼,暗中观察。倒要瞧瞧敖大脑袋麾下炮兵的准头。
只见先前那个老兵油子半跪在山炮后面,伸直了胳膊,在面前比出一个大拇指,左右眼睛一闭一合,就测出相对距离。
接着微摆炮头,点火拉线,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
炮弹裹挟着山风呼啸而去,惊得群山之内,飞鸟四起。
山坳中的龙王庙本就荒废多年,破烂不堪。
炮弹落下就砸断了大梁,几欲坍塌。等到炮弹炸开之时,顷刻就将其夷为平地。
但见黑烟滚滚,伴着稀疏火苗阵阵。
真乃“平地一声雷,捣碎龙王庙。往日无香火,今时大开张。”
一旁的马大哈看在眼里,却惊掉了下巴,不由手心暗暗流汗,心道敖大脑袋手下兵勇真不是盖的,瞬间测距,还不失准头。
敖司令见状,甚是满意。
一手搭在马大哈肩头,一手指点江山般挥舞,哈哈大笑道:“怎么样,可开眼界否?”
马大哈心服口不服,只能言它,道:“雨呢?老子是来看雨的。”
话音刚落,就见坳子里的断梁残垣处,火苗越来越大,加之天干物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敖司令眼见如此,也是急了。毕竟祈不祈雨是小,有陈鬼脸垫背。可如要烧起山火来,那该如何是好。
于是转头对着陈鬼脸厉声道:“雨呢?老子也是来看雨的。”
此时陈鬼脸和何不鸣,都关注着龙王庙地下的情况,可是浓烟滚滚,火势渐起,一时之间倒也看不真切。
正焦急之时,忽闻敖司令兴师问罪,这才把二人思绪拉将回来。
何不鸣倒是幸灾乐祸,只道祈雨之事,乃无常天道,哪有说降就降的道理。只想看陈鬼脸当众出丑,自己再煽风点火,致其万劫不复。
陈鬼脸反而胸有成竹,估摸着降服旱魃之后,三日内必有甘霖。
只是时机未到,还需静候。
于是对敖司令言道:“小人说过,如若祈雨不成,必当提头来见!”
正是:“挑头扁担一肩扛,左右逢源戏无常。”
欲知陈鬼脸祈雨如何,龙王庙地下又有何秘宝,且留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