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局在系统内是说一不二的,她上面有人,再上面还有人,坊间传闻,目前江东省副省长兼公安厅长就是林雅的贵人,而到了中央层级也有一位姓孙的实权副部长,又是厅长的贵人,能进入这个小圈子,将来仕途不可限量。
有次孙领导来近江走访调研,结束一天奔波之后在酒店休息,午夜时分起来上厕所,看到窗外有人影闪动,就把人叫进来说话,原来是林雅全副武装带队值夜班守卫领导,这个举动博得领导欣赏,从此进入圈子。
每隔三个月,赖亚林都会去一趟北京,给孙姓领导送点土特产,家乡自己种的花生,土里土气的一包东西,其实里面装的是百元面值的美钞,一次送三十万,诚意满满的。
送土特产是亲信们的专利,别人想送,领导还不收呢,所以有了这层关系,林雅的前途是铺好的,先扶正当一把,然后异地升迁,先到其他省份做个副厅长,再调部里当部属的局长,再下地方当省厅一把手,没什么意外的话,林雅会以副省级退休。
如此豪横的背景,林雅不用给别人面子,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就办个人么,这要是都不能顺利办踏实了,林局的威信何在。
开除范东生的决定是林局亲自下的,板上钉钉,不给商量的余地,这事儿迅速传到范东生耳朵里,他也不傻,赶紧开始运作,请老丈人和老师出面协调帮忙,可这两位根本和林局说不上话,只能托具体办事的同事尽量拖延,留出缓冲空间。
范东生也给自家亲哥哥诉苦,对傅平安说了自己遭遇的不公。
傅平安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是正儿八经厅级干部,他出身寒微,能有今天全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有这样经历的人自然格局大,考虑问题周全,听范东生叙述原委之后,他思虑一番,做出判断。
“不能再让这个林雅继续干下去了,得想办法把她弄下去。”
范东生感激涕零:“哥,你真是我亲哥,给力,威武。”
傅平安说:“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近江市的老百姓和全体干警,以及无辜的企业家们,摊上这样一个局长,是人祸,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无动于衷,就必须做点什么。”
范东生说:“哥,林雅两口子也厉害着呢,最擅长对人全方位监控,一旦她知道你对付她,一定会搞你。”
傅平安说:“我凭什么对付她,我又不是纪委的,这个问题东生你一定要搞清楚,这不是私人恩怨,是党的自我净化。”
范东生说:“哥,你境界就是高。”
……
把易冷关进拘留所之后,赖亚林的各种后续动作都跟上了,他的小团队四处出击,短短三天之内就做成了几件大事。
先是武玉梅的二舅被当地警方刑事拘留,起因是前年和他发生过纠纷的一个人突然住院了,经检查说是三年前旧伤发作,现在人家不依不饶要打官司。
武玉梅的妈妈天天打电话来哭诉,让女儿救救二舅,武玉梅无能为力,只好花钱请律师。
几乎是同时,小红的弟弟也被当地警方抓捕,因为谈对象的问题被女方告了,说是QJ,据说要判十年以上,家里爸妈打电话来求助,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小红又是个扶弟魔,工资收入都寄回家里给弟弟盖房子买车,现在弟弟出事,她自然要回去一趟。
回家,找律师,托关系,找中间人与女方说和,为了弟弟的前程,小红情愿赔个大几十万,但人家说了,不为钱,就为伸张正义,这就没法聊了。
这时候有个当地律师,也是法律掮客的就出来说话了,暗示小红有其他解决办法。
小红见了这个人,律师摆明车马,这事儿好办,只要你说服武董,继续融资发展计划,一切都好说,不但你弟弟能获得自由,还能把女方送进去。
“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小红的心拔凉拔凉的,她明白这是一个针对玉梅餐饮的系统工程,连环计中的一个环节,公司骨干人员的家属,都成了他们的软肋,被攻击的对象。
如果不从,小红的亲弟弟就会判刑进监狱,后半辈子全毁,如果从了,大不了失业从头再来,看似这笔账清清楚楚,但是话说回来,这是平地里多出来的账,凭什么要还,还要昧着良心干自己不齿的事情。
“这事儿得抓点紧,现在还在派出所阶段,一旦到了检察院就难办了,再到法院就更不好弄,宣判了想翻案,得推翻前面多少人多少事,你想清楚,想要你弟弟过年前出来,就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说服武董,如果说服不了,那我也无能为力。”律师撂下话,没吃饭就夹着皮包走了。
小红陷入痛苦之中,这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就算她想叛变,也没法做武玉梅的主啊。
另一边,武玉梅在接待客人,徐宁又来了,还是做说客,两人在办公室里不知道聊了什么,导致气氛紧张,外间的小助理听到有砸东西的声音,进去一看,武玉梅倒在地上,徐宁神色慌张,夺路而逃。
小助理叫了救护车,武玉梅被紧急送往医院,然后就传出消息,孩子没保住。
……
不单范东生的老师在找林雅,老朱也在找林局,易冷的事儿弄得他很没面子,赤裸裸的构陷,太恶心人了,易冷又是个刺头,老朱不作为的话,等出来他一定会上访的,所以老朱无论如何得出头。
老朱给林雅打电话,手机一直打不通,打办公室电话,秘书接的,不是林局不在,就是林局在开会。
这就是不想搭理你呗,不想给你面子,老朱气不过,也没招,他所处的位子,没有制约林雅的手段,也拿捏不了公安,无法公报私仇,连出气的机会都没有。
国关学院这边也是一样,你一个军校有什么资格干涉司法,大小上官都碰了一鼻子灰。
非但如此,下面还有些人秉承林雅的授意,一心想把易冷办进监狱,有人炮制了一些材料,提交检察院,要以猥亵罪刑事拘留易冷。
但总有头铁的人,检察院以证据不足打回。
林局是牛逼,但还管不到检察院,再说这案子确实疑点重重,太过牵强,能扛着各方压力把人拘留十天已经很厉害了。
易冷实打实在拘留所关了十天,等出来的时候春节都过完了。
这也是林雅执意要关他的缘由,让你在牢里过年,不仅是一句狠话,而是实际行动,羞辱和展示威权的意味强烈。
一辆车远远停在拘留所门口,易冷知道那是来接自己的,走过去发现坐在车里的竟然是老朱。
“你看看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连个家都没有,在饭馆里刷盘子,唉,不能颓废啊,要振作起来,活的像个人样子才对得起死去的人。”
老朱语重心长,拉开车门请易冷坐上来,吩咐司机开车。
“组织上听说你的情况,相当重视,在我的建议下,重新对你的转业安置进行了调整,上一次你是以杨毅的化名进入江尾造船集团纪检部门工作对吧,就还按照老样子吧,但是江尾那边没岗位了,新成立的江东造船厂倒是缺人,国企副处级,五险一金都有,还做纪检工作,你看可以吧。”
易冷点点头:“我看行。”
老朱的司机把易冷送到江东造船厂办公地点楼下,这儿易冷太熟了,他当总经理的时候天天在这儿上班,但今天却是作为另一个身份前来报到。
“我就不陪你上去了,你的档案移交这边了,这是你的转业材料,拿好。”老朱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交给易冷就离开了。
易冷熟门熟路上楼,先找人事,人事带他去见了武庆山书记,武书记是董事长兼书记,实打实的一把手,自打黄皮虎卸任之后,他就接管了全面工作。
“易冷同志,有这么一个情况,我就直说了。”武庆山说,“咱们单位刚成立没多久,纪检部门是超编的,也没什么可以开展的业务,我看不如这样,借调你去省国资委,那边的纪检组非常缺人,当然也要尊重你的意见。”
易冷平静地回应:“我服从组织安排。”
“就知道你这个同志党性很强。”武庆山当即拿起电话,和主管单位领导做了沟通。
易冷连板凳都没坐热,就像一个皮球般被踢到了省国资委,分配在纪检组长周玉珍手下,和朱正举坐对桌。
对于这位陌生的转业干部,朱正举很热情,因为终于有新人来干活了,以后杂活累活都能推给这个姓易的。
“老易,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我叫朱正举,喊我小朱就行。”朱正举伸手和易冷握了一下。
对面周玉珍的办公室门开着,能听到周组长在打电话,好像在和上级领导通话。
过了一会儿,周玉珍喊道:“易冷同志,你过来一下。”
易冷来到周组长办公室:“周大姐,您找我。”
周玉珍说:“刚才和我的老领导,省纪委邱书记通了个电话,最近反腐倡廉工作抓得紧,既要打老虎,也要拍苍蝇,省纪委的人手不够用,考虑到你曾经当过兵,纪律性强,就考虑把你借调过去,当然也要征求你的个人意见。”
易冷说:“我服从组织安排。”
省国资委是在省府大楼里,省纪委在隔壁省委大院里,走几步路就到,周玉珍可能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亲自陪着新来的同志步行来到省纪委,先见了邱书记,然后邱书记拿起内线电话叫了一个人过来。
“小刘,这位是易冷同志,你带他去熟悉一下。”邱书记说。
叫小刘的干部伸出手:“你好,刘国骁,喊我小刘就行。”
“刘处你好。”易冷和这人握手。
周玉珍继续留下和邱书记聊天,刘国骁带着易冷来到另一间办公室,给他泡了一杯茶,点了支烟,眼圈黑黑的刘处问道:“你以前在部队从事什么工作?”
易冷说:“我做文职的,写写材料啥的,也搞一些国际战略分析。”
刘国骁说:“以后咱们就是同事,我也不瞒着掖着,你从企业纪检到省国资委纪检,又借调到省纪委来,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事情。”
易冷点点头,不置可否。
刘国骁继续道:“其实是中纪委借调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