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宜眸中淡淡的黑气缭绕，看上去完全失了神采。
暴躁的情绪完全压盖住所有的理智，只有血水的腥气才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字。
杀。
走的一路，血雾散在空气中。
走过之处，两边只余下气息断绝的尸体。
那把剑，穿过多少人的血肉之躯，以至于刀锋还在往下淌着血水。
——
落云宗的另一边。
暮凌的身体被一团化作王座的黑雾托着，身后是四大域主。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指尖在扶手上点了点。
面前的镜像里，舒宜麻木的收割着一波又一波弟子的性命，就好像这具躯壳内早已失了灵魂，像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早在很久之前，暮凌就想过报复舒宜的手段。
她不是最爱她的落云宗吗？
哦不，或许她最在意的，从始至终都是舒钰。
没关系，那就让她亲自把这一切都毁了。
当初他经历的一切，他要她也体会一遍。
暮凌已经厌倦了舒宜的冷漠无情。
重来一次，她还是没有办法爱上他。
暮凌这次不打算心软了。
他想过这次之后，舒宜醒过来时，可能会承受不住这一切。
没关系，她忘过一次，那就再忘一次吧。
这次，他不会再给她任何离开他的机会。
他曾经也不想禁锢她，圈养的狐狸会少了那份灵气。
可是倘若她不属于他，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淡淡的紫气萦绕在暮凌的眸中，宗内的长老感受到这滔天的魔气，一个个脸色极差，以最快的速度朝这边赶来。
“宿主，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舒宜坐在系统空间的沙发上，看着“她”收割着周围人的性命。
“只要暮凌不是在我三米之内，就没事。”
“万一他来了呢？”
“他暂时不会来找我，因为他要帮我困住那群长老。”
舒宜杀了这么久，但她的实力比起之前尚有差距，之前那群长老，但凡来上两个，她都会死在这里。
——
暮凌抬眼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皱眉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话毕，人已经消失不见。
四大域主向他行礼，“是，尊上。”
四个域主的实力最低的也在分神期巅峰，哪怕杀不了这些长老，把他们困住几个时辰不成问题。
暮凌没去找舒宜，而是去找了舒钰。
舒钰早就察觉到了外面的情况，知道是暮凌来了。
没有与长老同去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他感受到了舒宜的气息。
她与暮凌不在一处。
可倘若他们不在一处，舒宜出现在落云宗又是为了什么。
不是他高估暮凌的手段，而是他清楚他的实力，舒宜在他身边，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他不得不想到最坏的可能。
一想到这里他就咬着牙关颤抖，暮凌，难道你真的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但在他找到舒宜之前，暮凌先找到了他。
他从天而降，指尖弹出的一道魔气就将他打的后退数步，一口鲜血猛地从口中喷出。
这家伙，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没有用过全力。
舒钰不知道他到了何种境界，但他清楚，现在的落云宗内，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她呢，她在哪？”
舒钰抹了嘴角的血，剑在手中，却没有一战之力。
他突然笑起来，从沙哑到放声大笑，眼角有泪渗出。
这就是报应吗？
原以为当初暮凌死后，姐姐身边就会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努力修炼跟上她的脚步。
姐姐这样在意他，就算，就算她不喜欢他，于他只有姐弟之情，时间久了，她那么心软，还是会答应他的。
“暮凌，你知道舒宜当初是怎么死的吗？”
暮凌皱眉，不知道他为何要在此时说这些。
“她死在了魔渊里，我连她的尸首都没寻到。”
暮凌神色一僵，胸腔内心脏跳动的频率突然乱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
说着不信，暮凌却还是迟疑了。
不，他只是想骗他放过舒宜。
虽然舒钰的品行不怎么样，但他不得不承认，舒钰对舒宜的爱，并不比他少多少。
所以，到了这一刻，为了保全舒宜，他自然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宗内的人都以为，舒宜是死在了一次寻宝的密境中，但我知她是去寻了你，她命牌碎裂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输了，暮凌，我彻彻底底地输给了你。”
"就算是去找我又如何？怕不是想再杀我一次，怕我回来寻仇罢了。"
绝情的话脱口而出，暮凌的心跳却越发剧烈了。
舒钰一声苦笑，“我造的孽，今日便由我来还吧，暮凌，堂堂魔主，应该会搜魂之法吧。”
搜魂。
可以看到被搜魂者所有的记忆，但代价是，被搜魂者少则疯傻，多则殒命。
舒钰已经提到了这一步，暮凌才意识到当初之事确有隐情。
记忆不会造假，哪怕是造假了，暮凌也不相信自己看不出来。
他一直手抓住舒钰的领口，手罩在他前额上。
魔气的入侵让舒钰生不如死，识海被破坏，那种所有隐私都被窥探被知晓的感受，让他痛苦地喘息着，面色惨白如纸。
面前的一幕幕都与暮凌记忆中的不同，他看到舒钰视角中他在舒宜眼中的模样。
她是在乎他的。
或许她一开始是存了取他身上之物来给舒钰治病的打算，可她后来还是放弃了。
她心软了，不想伤害他，甚至，她想要救他。
想要保全他的性命，并将魔骨从他身上取出。
她去了那么多凶险之地，终于寻到的办法，却被舒钰给破坏了。
看到这里时，他甚至想一把捏碎手下的头骨。
一切都清晰起来，她为什么要亲手杀他，为什么要追杀他那么久，为什么身后便是魔渊。
以及她的死亡。
越是看到后面，越是愤怒与悲伤。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心慌和后怕。
他突然想到自己在做什么，手上控制舒宜的那根线被他切断，舒钰被抛出去很远。
他想去见她，可他不敢。
他到底在做什么。
暮凌呼吸急促，他到底该怎么办，到她面前跪下认错，不，他应该先让魔族的人停下来。
极度的慌乱之中，暮凌拿出之前炼制的丹药。
这药能让人忘了一切。
他必须先去找她，先保下她的性命。
不然，他不敢想象，舒宜不恢复记忆还好，若是恢复了记忆。
暮凌呼吸一窒，四肢百骸都像是泡在冰水中。
但他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将丹药收回，还没来得及动身，就看到前方一个身影，一步步走过来，原本的白衣，已经被血完全浸染，她头发散乱，手中的那把剑还在淌血。
她看见躺在地上的舒钰，手里的剑落下，朝他跑了过去。
将他挪到自己怀中，舒钰却已经没了任何生息。
舒钰死了。
舒宜很生气，真正意义上的那种生气。
她沉默半响，看着僵在自己面前的暮凌。
“为什么杀了他，又为什么控制我来杀人。”
舒宜的模样不像是想起一切的样子。
“我是你的下属，你若是想让我动手，开口便可，我又不是修仙界的人，对这里的人没有什么仁慈之心。”
她看起来很冷静，并没有暮凌想象中绝望愤怒的样子。
这让他微微怔愣，胸腔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原本要将她打晕的那道魔气也收了回去。
她没想起来。
暮凌缓缓朝她靠近，“对不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我都会给你个解释，我们先回魔界好不好。”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暮凌再也不敢有任何惊动她的行为。
他现在只想把她抱在怀里，确认她的存在。
可是他不敢。
但走的近了，暮凌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他身形一闪，将舒宜抱在怀里，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血顺着舒宜的嘴角滑下来。
“没用的，暮凌，到了此刻，你还指望我认命吗？”
刚刚舒宜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拖住暮凌罢了，她在自毁魂魄，这需要时间。
暮凌的一颗心落到深渊里，他突然觉得全身都冷，太冷了，明明他都是半神了，为什么还能感知到这样彻骨的冷意。
"你来杀我，舒宜，你觉得我对不起你，你来杀我好了，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暮凌那双成魔后再也没有流过泪的紫眸，不要命地往外渗着大颗的眼泪。
“你都知道了。”
舒宜的声音淡淡的。
“现在想起来，落云宗那段日子，最是平淡，也最是开心……我累了，暮凌，我好累，这一次，就放我走吧。”舒宜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要怎么放她走。
暮凌跪在地上，她靠在他的怀里，再无生息。
他在原地这样僵了很久，直到域主们来到他身后向他复命。
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了黑云，紫雷在一声又一声的轰鸣中若隐若现。
域主们对视一眼，皆从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这是成神的雷劫。
还没等暮凌的命令，四个人就霎时消失在原地。
开玩笑，这样的雷劫，一道就足以让他们魂飞魄散。
暮凌突然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失了意义。
雷劫降临时，他没有动用一丝魔力去抵挡。
“师尊，弟子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