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注定是个热闹的夜晚，孩子们放学回家后便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又新鲜又稀罕，杨柳大队难得出一件这样值得说道的事儿，自然忍不住第一时间出门告诉了自己的邻居。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一晚上基本上全大队都知道了——明天学校要公开竞选老师了！
郑媛家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有邻居上门打听：“你们学校里说要公开竞选老师是不是真的啊？就像投票选大队长那样！”
冯建文站起来往旁边让了个位置，先打招呼：“嫂子，您吃了没，坐下一块吃吧？”
这位嫂子是隔壁胡老太太的儿媳妇，姓崔，这位崔嫂摆摆手，说：“我不吃。”倒是自己拿了把马扎坐下了，继续拿眼睛逮着郑媛，“建文她媳妇，你和我说说，你们学校是不是有这事儿？”
郑媛吃完得去给孩子喂奶，所以没放筷子，一边吃一边说：“是有这事儿，不过和选大队长还不太一样，我们是所有人给来参加竞争的同志打分，选大队长就光投票，不打分。”
崔嫂连连点头：“对对，是是，选大队长不打分。你们这事儿还真是真的啊？我的天，我还头一次听说还能这样选老师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崔嫂，你这大嗓门我大老远就听到了。”程芳风风火火的过来了，“我听见你们说什么选老师，是在说学校公开竞选老师的事儿吗？”
冯建文见程芳来了，赶紧给她拿了个凳子，让她坐下。
程芳怀孕了，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显怀，而且肚子尖尖的，别人都说是个儿子。自从怀了孕，她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冯建武也不跟她计较之前那些事儿了，还什么都给她买，而且婆婆也不生她的气了，以前是咋给郑媛送鸡蛋的，现在也这么给她送鸡蛋。她最近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从她红润的脸蛋上就能看出来。
“是在说这个，我也是听着稀罕来找建文媳妇打听呢。”崔嫂笑着说，目光落在程芳肚子上，夸了一句，“哎呦，你这才五个月对吧，这肚子都这么大了？”
程芳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是，五个月了，我怀小玲的时候，五个月肚子也这么大。”
崔嫂点点头：“是，有的女人肚子靠前，有的肚子就靠后不显怀……我看你这肚子尖尖儿的，是个儿子吧？”
程芳眼睛里闪过得意：“我公公也说是儿子呢。”
“哎哟，冯大夫说的啊，那肯定准了！”崔嫂夸赞。
在两个人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里，郑媛已经半个馒头下了肚。俩人寒暄完，崔嫂记起正事儿了，问郑媛：“你们学校公开选老师，那我们能去听不？”
郑媛咽下嘴里的菜，说：“不能。”
“那这还咋还能叫公开啊？！”一听不能去凑热闹，崔嫂就有点不乐意了。这可是比大队部放电影还稀罕的事儿，要是不能去看一眼，那真是人生一大遗憾。
郑媛解释：“我们上课的教室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程芳紧接着问：“那我们能去竞选吗？还是说参加竞争的只能是那些在学校跟着你们听过课的人？”
郑媛说：“是听过课的人。”
“凭啥啊！”程芳拍桌子，“凭啥只能那些听过课的人才能参加竞争？按说杨柳大队的学校是公有的，凭啥校长说谁能去听课谁就能听课？选大队长的时候，还所有人都有资格竞争大队长呢，凭啥我们不能去竞争学校的老师？”
郑媛打量了一下她的肚子，心说这怀着孩子呢，还想去竞争学校的老师？不过想想她自己，好像也没啥资格说这话，要是说出来程芳保准给她怼回来。
“而且，四嫂，你既然能把你妹妹推荐进学校听课，为啥不想着我们这些妯娌呢？”程芳看了一下默默吃着饭的郑娟，咬着牙说，“小娟是初中学历，我也是啊！”
知道郑娟进学校听课去的时候，程芳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在家狠狠抱怨了一通。冯建武倒是劝了她，说郑媛可能是考虑到她怀着孩子呢身子不方便，这话一听就知道假，因为当初郑媛自个儿不也是大着肚子去学校教课了！她当时没闹，是琢磨着这个郑娟就算是去学校听了课，那人家传学校长也未必选她当老师，没想到这回选老师的规则一出来，她就知道自己吃了大亏了！
要是比看谁讲课讲的好，她未必就选不上啊！
崔嫂是个很有眼力见儿的，看出程芳这是找茬来了，也不在这儿待着惹人嫌，说了句：“我家里还烧着锅呢！”就赶紧走了。
冯建文撂下筷子，板着脸看向程芳。他的眼神凌厉，十分慑人，仿佛她再欺负他媳妇他就要扑上来撕人似的。以前要是冯建文这么看她，她可能还会害怕，但现在她就是心理忐忑一小下，底气却足的很，谁让她肚子里揣着一个宝贝蛋呢！
“咋的，四哥，你别瞪我，难道我说错了？”程芳挺了挺肚子。
郑媛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咽下最后一口菜，轻笑了一声，轻飘飘地斜睨了程芳一眼，好像程芳说了多么可笑多么天真的话一样。
程芳被她这一个奚落的眼神弄得怒火中烧，下一秒就要发火。
“学校里每一位老师都有一个推荐名额，毕竟这些人来了是学的我们这些老师多年的教学经验。当然了，我虽然当老师的时间不长，但对于教学也有自己的一手。所以我推荐的是我的妹妹，有什么问题吗？”郑媛的未尽之语是，她和郑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程芳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才把火气给压下去，毕竟现在再和郑媛纠结前事没什么意义，她来这儿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发发牢骚。“行，你们自己的知识只愿意教给自己人，我没法说什么。但是我觉得你们这个选来时的法子不公平，既然要公开选老师，那么大队里每个人都应该有机会才行！”
说来说去，程芳就是也想掺和一脚，搏一个当上老师的机会。
郑媛仔细打量了一圈程芳的脸，心说你长得不怎么美，想得倒是挺美。不过往深了想一想，有程芳这个念头的可能还不止她一个，程芳想到了，别人未必就想不到。大队里可有不少初中毕业的呢，人家不捞不着去学校学学教学经验，但给人家一个竞争的机会还是应该的吧？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和我说这个没用。”郑媛想了一会儿，最后给出这样一句回答。
送走程芳以后，郑媛家里又陆续来了几个人，有只是好奇打听消息的，也有来询问自己是不是能报名参加的。
等人都走了，郑媛叹口气，和冯建文抱怨：“我当初提那个法子的时候，真没想到还会出现这么多问题。”她承认，这次是她考虑不周全。
冯建文劝郑媛：“你也是好心……”顿了下，“我觉得你这个主意还是好的。传学校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既然采纳了你这个建议，就说明他也觉得你这个主意好。而且，说不定这些情况他早就想到了呢？”
郑媛抱着包子喂着奶，冯建文收拾碗筷的时候她往旁边让了让，说：“我猜校长家里这会儿肯定也很热闹。”一扭头看到郑娟杵在自己屋门口，欲言又止的，郑媛凶她，“你还在那杵着干啥？还不赶紧回去再复习复习，一会儿包子吃完奶我就要检查一下你今天的练习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