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建文前脚收到了郑媛的信,后脚就收到了李金枝的信。
郑媛说李金枝做的饭菜太咸,她吃太多盐涨奶涨的难受,冯建文就给郑媛回信,让她不要跟李金枝计较,好好跟李金枝说说这事儿,李金枝会体谅的,如果实在解决不了,就另外找个人给她做饭,不要委屈自己。
他刚刚寄出回信,计算着信应该还没到郑媛的手里,李金枝的信就紧跟着来了。李金枝信里说她好心好意伺候郑媛坐月子,又是给她做饭又是帮她照顾儿子,她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挑三拣四的,分明就是嫌弃她这个当婆婆的,故意跟她这个当婆婆的做对。又说郑媛把她妹妹郑娟叫家里去了,她就不在郑媛眼前碍她的眼了。
最后信里写:“这可不是我不帮你照顾你媳妇儿,是你媳妇自己不领情!”
其实李金枝口述的时候这一句可不是最后一句,最后一句她说:“你娶的这是什么媳妇儿,趁早离了算了!”冯长勇觉得这句话不好,就自作主张没有往信上写。再说,郑媛这个儿媳妇也不是冯建文要娶的,是家里非逼着他娶的,要是他真的一气之下和郑媛离了咋办?他们老一辈儿的这么挑唆小辈儿夫妻感情多缺德啊。
冯建文这还是没在家呢,远在部队都感受了在婆媳之间当夹心饼的滋味儿,要是在家,这几天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他拉开抽屉,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好几摞的信,他看完以后没扔,都仔细存放在了这个抽屉里。里面的信大部分都是郑媛写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家里的来信。家里面的来信足有七八成,都是李金枝口述冯长勇代笔抱怨郑媛不懂事不听话的信。
有时候是李金枝抱怨郑媛接济娘家,有时候是嫌弃郑媛乱花钱,有时候是骂郑媛多管闲事……
冯建文看了也挺无奈的,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他很少在意钱财上的事儿,只要郑媛花的比他赚的少,日子能过,他就没什么意见,至于郑媛多管闲事这一条,郑媛也写信给他说过曲萌的事儿,他反倒觉得郑媛应该管。
如同以往每一次那样,他写信劝他娘:“人和人的口味不一样,以前媛媛偏爱清淡,但在家里的时候吃娘您做的饭也没挑剔过什么,这回坐月子是特殊情况,她吃了咸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不怎么喜欢娘你做的饭。既然现在她把她妹妹叫家去了,那娘您就别管了,洗衣服做饭的多累,有人愿意干您还乐得清闲不是吗?就是媛媛还有小娟两个都没啥经验,还得需要娘您多教教她们。您大人有大量,别跟郑媛一个小孩子计较……我觉得娘您也不会生媛媛的气吧?您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都多,怎么会生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的气?!”
最后写:“我今年年底就回家了,还有三个多月,等我回家了,我肯定好好教育教育媛媛。”
写完后把信寄走,冯建文就开始琢磨了,郑媛这孩子也生出来了,他是不是可以打个报告让郑媛过来随军?只要隔开了这对婆媳,估计他耳根子就清净了。
郑娟跟着冯春兰一块去县里之前,郑媛拿了两块钱给郑娟,让她有什么想买的就自己买点,就当是她这几天又当月嫂又要学习的辛苦费。
郑娟接过钱,双手捏着钱举在胸口,用感动到泪汪汪的眼睛望着郑媛,瞬间之前郑媛给予她精神上的虐待全都被她甩到脑后,这一刻郑媛又变成了她心目中又美又厉害的女神姐姐。
“姐,你真好!”郑娟说。
郑媛露出个大魔王微笑:“你去玩吧,我在家抽空给你出几道几何证明题,做错一道没收你一块钱的东西……你要是啥也没买,就没收一块钱。”
郑娟的笑容裂了。
郑媛温柔得说:“去吧,好好玩啊,玩得开心点。”
郑娟:“……”你狠!
去县城的路上,冯春兰载着郑娟,冯春兰问:“你是打算考高中吗?”
郑娟抓着冯春兰的衣服,哼了声,反问:“谁说我打算考高中了?”
“那刚刚四婶是啥意思?她不是说给你出几道几何题吗?”
郑娟忍不住吐槽:“我觉得我二姐她是教学教魔怔了,这段时间她得在家坐月子,没法去学校教课,瘾头上来了就拽着我当她学生。”
冯春兰啧了一声:“我真同情你,你受苦了。”
郑娟可怜兮兮得抱紧自己,叹口气:“我也同情我自己。”
片刻后,冯春兰说:“你知道不,你四婶又惹我奶奶生气了,我那天听到我奶奶骂四婶来着。”
郑娟耸耸肩:“管她们呢。诶,你咋突然想起来做新衣裳了?不是还没到过年的时候呢?你妈让你买新衣裳啊?”
冯春兰:“我跟我娘说就是买的过年穿的新衣裳,布票是我一点点攒的,她凭啥不让我买?”
郑娟纳闷:“你从哪儿攒的布票?”她们都是家里的闺女,就算上工有工分,队里发布票也是发到家长手里。
冯春兰往后仰了仰头:“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能跟别人说。”
郑娟:“我不说,不说。”
冯春兰深吸一口气,小声说:“布票是我帮知青干活,那些知青给的。”
郑娟瞪眼:“啥?”还能这么干?
冯春兰使劲蹬了几下洋车子,骑过一个倾斜度很小的坡,解释道:“刚分下来的知青有一个是城里来的小姑娘,你是不知道她的手多嫩,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干了两天还把脚丫子给磨出泡了你信不信?分给她的活她干不完,我就去帮了帮她,她为了谢我就给我点钱或者布票啥的。”
郑娟羡慕的咽口水,感叹:“还能这样!”能偷偷赚一点私房钱的事儿,谁不羡慕!她说:“这些知青可真有钱,干不了那么多活就少干一点呗,还花钱找人作弊。”
冯春兰说:“别人都干的多,她干得少,多丢人?他们知青之间也都互相攀比呢,就是想显摆自己为国家做的贡献多呗。”顿了下,“诶,小娟,还有人找我帮他干过呢,我一个人干不了那么多,你要不要过来帮帮我?到时候赚到钱和票咱俩平分。”
郑娟心动了,她问:“干啥活?咋干?”
冯春兰说:“北洼那边不是有块沙地吗,队里不是要把沙子地下的泥给翻到上面来?他们知青有干这个的,现在在挖沙子,一人分到一块,到了晚上没人的时候,咱就去帮忙干,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挖沙子可是很累的活,郑娟不太想干这个,但私房钱的诱惑太大了,郑娟有些心动,不过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说:“我在我二姐家这边,晚上肯定没办法出去,要是让我二姐知道了,她得削死我。”说削死肯定夸张了,但郑娟相信,她二姐肯定会出好几套数学题给她做,保准把她仅剩不多的空闲时间给占的满满的。
冯春兰撇下嘴:“你那么害怕你二姐啊。不去算了,我可跟你说,还有男知青找我帮忙呢,你以前不是还说想要找个城里人吗?那些知青不就是城里人?你帮了他的忙,他说不定一感激,就看上你了呢。”
郑娟脸一红,拍了下她的背:“哎呀你说什么呢!”
冯春兰:“我就是说说,说说嘛!”
郑娟才不信她突然提起这个呢,脑子里灵光一闪:“冯春兰你跟我说实话,你突然买布做新衣裳,是不是看上哪个知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