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弟呢？”郑媛环顾四周，没发现郑天亮这小子的影子。郑天亮十岁，上学晚，正好上二年级，那天郑媛进教室的时候，郑天亮惊的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从此，他上课开小差说话打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郑媛一双眼睛就盯着郑天亮，不听话就罚，罚站罚抄写罚背诵课文，郑媛也不怕伤了这小子的自尊心，反正这小子就是欠管教。
沈翠云说：“刚回家放下书包就跑出去了，好像捡柴禾挖蚯蚓去了吧。”
郑媛：“哦。”她手痒痒，还想教育教育这小子呢，竟然跑了。说起这个蚯蚓，郑媛告状：“妈，你得管管我弟，他一个男孩子总欺负人家女孩子，你都不知道，他挖了蚯蚓往人家小女孩铅笔袋里放，还扯人家的辫子，说人家小女孩长得丑。”
沈翠云：“……”莫名有种被孩子老师找上家门的感觉，她干笑了下，“他是你弟，你管就行啊。”
郑媛挑眉：“那我揍他你别拉架哦。”郑天亮可是沈翠云的大宝贝，谁都不能碰一根手指头的。以前郑天亮就爱手贱惹她，她抬手就揍，每回沈翠云都会拉偏架。
沈翠云：“……”咽了口唾沫，“你也别下狠手。”
郑全刚听到这儿忍不住了，说：“他要真这么皮，你就打，没事，别听你娘的。”
她爸倒是不怎么偏心这个小儿子，郑媛笑眯眯得答应：“行。”她保证用代课的这几个月时间，把皮小子给改造成为一名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优秀少先队员。
远在树林子里挖蚯蚓的郑天亮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郑天虎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曲萌的身影，曲萌的清脆的声音一直萦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一回到家，他就迫不及待得找郑大娘，说：“娘，你说我找个知青咋样？”
“知青？”跟郑天虎不一样，郑大娘可不怎么待见知青，那些下乡的小姑娘虽然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可活干的却不好，娘家又离得远，想占点什么便宜都占不上。虽说娶知青很有面子，知青还有回城的可能，娶了知青就有可能跟着一块回去成为城里人，但那些都是虚的，郑大娘只看得到眼前的实在。
她接过郑天虎手中的篮子，一扒拉，发现里面全都是地瓜干，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打发要饭的呢这是？你二婶给你这个你也要？你就没跟她要点玉米面啊？”
郑天虎现在心思都在曲萌那儿，随口说：“有的吃就行了……娘我问你呢，你说我娶个知青咋样？”
知子莫若母，郑大娘一看郑天虎那样就明白了：“你看上谁了？”
郑天虎：“曲萌！”
“曲萌？谁？”
“就之前那个抢了郑媛学校老师名额的那个知青！”郑媛和郑全刚闹得那一回非常大，郑大娘家里都知道，还幸灾乐祸看了郑媛一回热闹。郑天虎这么一说，郑大娘就知道是谁了。
学校里的老师，一个月有二十多块钱的工资呢！郑大娘眼睛发亮：“这个好！”
郑天虎笑起来：“我也觉得好。”
郑大娘看不惯郑天虎这看上个媳妇就痴傻的模样，心里有点酸，问：“你咋就看上她了？我记得她又瘦又小的，跟小鸡崽子似的。”一边说着一边进厨屋，她该做饭了。
郑天虎跟在她屁股后面，把曲萌一通夸：“她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胖了白了，长得可好看了，而且我看她穿的也好，手上还戴着手表呢，家里肯定也有钱，你说我要是娶了她，不得占大便宜了？而且她是知青，是城里人，我二叔是大队长，到时候想个法子让我二叔把她放回城，我也能跟着她一块去城里吃商品粮，不比在咱乡下过苦哈哈的日子强？”
郑大娘把篮子放到锅台上，一听曲萌这条件就很心动，而且是越来越心动，不过她好歹还有点自知之明，扭头打量了自己儿子一眼，凭良心讲，她儿子个头不算高，长得也不算很好，还有点懒……就这，人家姑娘真能看上他么？
她这么想的，就直接这么问了，郑天虎还倒挺自信，他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哪个知青不想返城？只要曲萌嫁给我，我就帮她返城。娘，我二叔可是大队长，想让谁返城谁才能返城，你说曲萌能不巴结我吗？”
郑大娘把柴禾点着，眼睛一亮，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如果曲萌真的能嫁到她家来，那她家里每个月就有二十多块钱的收入了，二十多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说不定她家也能买辆洋车子！还有，曲萌要是带着天虎返城了，那天虎就是城里人了，她也能跟着去城里，过过城里人的日子……郑大娘越想越美。
郑大娘神游半天，锅里的水都烧开了，水蒸气“扑扑”地顶着锅盖，把郑大娘给惊醒了，回过神来，连忙掀开锅盖下地瓜片。
“虎子啊，那要是你二叔不同意咋办？”她盖上锅盖，忽然记起她这个小叔子的性子，感觉这事儿好像没说的那么容易。
郑天虎却一点都不担心，他倚在柴火垛上，右腿搭在左腿膝盖上，脚丫子还一翘一翘的，嘴里喊着根枯草，含糊说：“那怕啥，我去跟我二叔说，我二叔准同意。”
“还准同意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叔啥人，郑媛学习多好，想去学校里教书你二叔都不愿意帮忙，他会帮你把返城这么重要的名额给曲萌？”
郑天虎：“他也不愿意，娘你就去跟他闹呗，上回那个当兵的名额不就是你给我闹回来的？反正我是看上曲萌了，非她不娶！为了他侄子的终身幸福，他怎么着都得帮帮忙吧？”
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郑全刚却是个要脸的，亲嫂子跟他闹，他说不定就违背自己原则了呢？
郑大娘想了想，这倒也是个法子。
“还有。”郑天虎忽然翻身坐起来，正面对着郑大娘，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我二叔不是可以推荐人去工农兵大学念书吗？曲萌是咱大队里的老师，那学问肯定顶呱呱的，而且我二叔让曲萌当老师，没让郑媛去，说明他认为曲萌比郑媛强多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着都值得一个去工农兵大学念书的名额吧？”
郑大娘屏住了呼吸，手指情不自禁地微微蜷缩，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郑天虎。
郑天虎继续说：“到时候我就跟曲萌说，只要她嫁给我，我就帮她拿到去工农兵大学念书的名额，到时候一毕业就能分配到城里工作，你说她会不会心动？我二叔那里……我二叔那里我肯定不能说是为了让曲萌嫁给我，我就多夸夸曲萌的优点，吹吹‘枕头风’，反正咱大队比曲萌厉害的也没几个，她不去还有谁能去？”郑天虎也清楚郑全刚那刚正不阿的性子，要是不撒泼就解决了这个问题，那肯定不能再这么丢脸了，否则让曲萌看了笑话，再后悔嫁给他咋办？
郑大娘高兴地一拍手，觉得郑天虎这个主意真好，简直太好了！她之前为了给郑天虎找媒人说媒都快愁死了，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现在柳暗花明，她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好的法子能用！嫌弃她家虎子不愿意嫁是不，嫁给她虎子能返城！那些知青要是听说了，还不得一个个地往她家虎子身上扑？她家虎子这脑袋瓜咋就能想出来这么好的主意呢？她家虎子咋就这么聪明呢？
郑大娘眼带笑意地望着郑天虎，用目光描绘着他的眉眼，心想她这么好的儿子，就得配全大队最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