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了未来亲家,临走又给亲家塞了两条手臂长的黄鳝,送到了家门口,沈翠云才算放下了那颗已经吊到了嗓子眼的心脏。回头一看郑媛,这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睛还是那个眼睛,嘴巴还是那个嘴巴,咋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还有她刚刚那是掉眼泪了吗?她闺女以前死倔,挨打都不带哭的!刚刚是她的幻觉吗?
沈翠云抓住郑媛的胳膊往堂屋里一拉:“你跟我说,你刚刚为啥掉眼泪了?”
“我要是不掉眼泪,那冯建文他妈能相信我是真委屈吗?”
沈翠云:“……不是,你刚刚是装的?”
“那我还能真哭啊?”郑媛满不在乎地说,掏出来小手绢擤了擤鼻涕,都哭出鼻涕来了,哎。她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有的项目实在没办法按时结账,别的公司派人来要账,那她能跟人硬气地顶吗?必须哭得声泪俱下控诉自己的委屈,让他们再宽限几天啊。这说哭就哭的演技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沈翠云看郑媛的眼神,那真叫一个一言难尽。
“哎呀!我的泥鳅还在锅上炖着呢!”郑媛一拍脑袋,飞快地跑了。
李金枝回到家时,她丈夫冯长勇也在家,正蹲在门槛那抽旱烟呢,见媳妇回来了,他磕磕烟斗,问:“咋说的?那个郑家的闺女……”
李金枝虽然当时被郑媛忽悠地信了,可这一路上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得劲:“那闺女嘴皮子是个利索的,她说没有……可老头子,我觉得吧,咱建文这么好,为啥还给他定郑媛呢,就算那事是人家诬赖她的,可她的名声也坏了,人家好多人都不说她好呢。”
冯长勇撩起眼皮子瞅她:“那你再给儿子去信说给他换个对象?你觉得儿子能同意吗?这好不容易才劝他同意成亲了,可别瞎折腾了。”
李金枝干笑了两声,冯建文啥脾气她能不知道吗,打小就是个爱闯祸爱打架的,主意还拿得正,家里没人能管得住他。为啥之前一点都不介意郑媛脾气不好,不就是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厉害的能治得住她嘛。庄稼人结婚都早,有的小姑娘十六七就嫁了呢,从前两年他们就劝儿子回来结婚,今年儿子好不容易同意了,她突然说换,他说不定会再找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拖上两年。
冯长勇见李金枝想明白了,叹口气,说:“郑家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没有,全刚啥人品我知道。”
“那要不要去信给建文说说他媳妇这事?”
冯长勇瞪她一眼:“可不用,你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李金枝讪讪的,搓了搓手,忽然想起来,说:“哦,对了,郑家还给咱了条好几斤的黄鳝呢,今儿咱炖黄鳝吃!”
沈翠云果然像她说得那样,给郑媛实施了禁足政策。她还说要去上工赚点工分呢,沈翠云说不用,家里不缺她赚来的那点吃的,让她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嫁,年底顺顺当当的嫁去冯家就心满意足了。
家里人基本上都赞同沈翠云的做法,就算郑媛拉了郑娟给自己说情,那也是两票对四票,反对无效。
郑媛只能留在家里帮沈翠云做做家务活,喂猪喂喂院子里的鸡什么的。家里总共一头猪八只鸡,猪是国家的派购任务,就养在屋后头的猪栏里,到年根底下可以自己留一半卖一半,一斤七毛八,能卖个五六十块钱。而鸡其中有四只是老母鸡,已经养了两年了,还有四只是今年春天刚刚孵出来的小鸡,这才三个多月,还不能下蛋呢。
郑媛琢磨着鸡吃得好了下得蛋才多,也听说过可以养蚯蚓喂鸡,但她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了好些年,有些受不了养那么一大堆细细长长还会蠕动的虫子,干脆就从空间里拿碎玉米粒喂它们。真的是,吃得比人还好!
虽然夏天天气热,母鸡不爱抱窝,四只鸡平均一天也能收一两个蛋,郑媛偶尔还会从空间里拿鸡蛋出来混在鸡窝里,就说是自家鸡下的。
沈翠云那天还奇怪地念叨了一句:“你说这鸡是不是也看碟下菜啊?媛媛喂的鸡,一天至少能下两个鸡蛋,多了还能下三个呢!”
郑媛眨眨眼,深藏功与名。
三个鸡蛋,郑媛打算给郑全刚和沈翠云一人半个,剩下两个就炒鸡蛋吃,一家子都能吃上两口,但老两口不同意。尤其沈翠云,非说鸡腚眼子是银行,鸡蛋要拿出去还钱的,怎么能让家里人都吃了。
这个年代就这样,家家户户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郑媛拿她妈没办法,怎么说都说不通。干脆她也不劝了,先暂后奏,把所有的鸡蛋都炒了,摆在饭桌上。气得沈翠云都要拒绝郑媛进厨房了。
郑媛好说歹说,才让沈翠云同意了,一天炒两个鸡蛋,剩下一个或者两个赶集的时候卖掉。这个时候鸡蛋论个不论斤,一个鸡蛋大约六分钱,两个鸡蛋差不多就能换一斤盐了呢。
等炒了鸡蛋后,郑媛就发现沈翠云一口都不舍得吃,全留给别人了,还给郑天亮夹了好几筷子。郑天亮那个混小子也不说推让一下,让自己亲妈多吃点,毫不客气地吃完了。气得郑媛想揍他。
当然,她肯定是没动手的,不过她那天就没让郑天亮出去跟红军玩了,摁着他做了一晚上的数学题。
后来郑媛就想清楚了,炒完了鸡蛋她也不放在一个盘子里了,全都分到每个人的碗里。这样沈翠云就不知道她炒了几个鸡蛋了,每次她都多炒一个,这样让每个人碗里的鸡蛋都能多一点。
总之,为了这一口吃的,郑媛也是绞尽了脑汁。
除了家里的事她关注着,外面的事她也让郑娟打听了,尤其注意大伯家的动向。
那天郑娟神秘兮兮地跑回来说:“二姐,二姐,你知道嘛,小霞姐的亲事定了!”
郑媛闻言,头也没转,用手里的棍子挑起来灶台里的柴,让里面进进空气,这样柴禾燃烧得就能更充分一些,随口问:“定的谁家啊?”
郑娟把书包扔在一边:“我来拉风箱。”她把风箱从郑媛手里接过来,边说,“还能定谁家啊!刘瘸子呗。”
郑媛抿了下唇,摇摇头:“咱大娘可真舍得,那可是她亲闺女。”上辈子郑霞好像就是嫁给了这个刘瘸子,她那时候肯定也觊觎过冯家的,但有些人的命运就是注定的。不是谁都像她一样这么幸运,还能有机会重来一回。
“而且,刘瘸子之前和人说定的彩礼不是二百块钱么?”郑娟幸灾乐祸地说,“他现在连一分钱的彩礼钱都不愿意出了呢,非说小霞姐名声都坏了,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那咱大娘能愿意?”
“那肯定不愿意啊。咱大娘就闹呗,还说他们家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才二十岁,那刘瘸子都三十多快四十了,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嫌小霞姐名声不好,那就去娶寡妇去啊。”郑娟把郑大娘说话的语气学得绘声绘色的,说,“那刘瘸子也是,他虽然瘸,但也不是不能干活的,他要是愿意娶个寡妇,也不会拖到这个岁数了。一看咱大娘要破罐子破摔,他才同意出五十块钱的彩礼。”
五十块钱的彩礼在农村其实也挺少了,他们杨柳大队紧挨着县城,县里有什么厂子需要代工的,大队里还有承包队什么的,能赚不少外块。总而言之,虽然在郑媛看来还是穷的厉害,但比其他生产大队还是过得不错的。彩礼什么的,比较穷的人家才几十块钱的彩礼,稍微过得好一点的,那也得一百块钱的彩礼钱。那过得最好的,除了一百块钱,凑不齐四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但一个大件还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