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气音……是哭了？
正当顾箐打算将他的小脑袋掰开，瞅瞅他是不是掉了金豆豆的时候，小家伙突然松开掉头跑进来屋子里。
顾箐无奈只能跟上前，发现他眼眶红红板着小脸蛋看也不看他，兀自整理着房间唯一的一张桌子。
她看着好笑。瞎子都看得出来，小家伙这是跟她怄气呢。
没办法！
哄孩子吧。
“小五刚刚不还想我想得哭了吗？怎么一眨眼就看也不看我了？是不欢迎我吗？那我看我还是离开算了。”她作势便要出门，眼尾却偷偷打量着他的动静。
小家伙人长大了，脾气也长了不少。
听到她假装要走到话也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很快便更加快速的擦拭着桌面，显得他小小的身子看起很忙的样子。
老旧的木头桌子虽然有许多不平整的地方，但那上面压根就没有一处脏的地方。
他小脑袋瓜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越擦看起来反而越气，捏着抹布的小手都泛着白。
顾箐看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哄孩子似乎用错了办法。
她上前握住他拿着抹布的小手，从他手里抢过了抹布丢了一旁，然后趴在桌子上凑近他的脸认认真真看着他，“为什么不高兴？”
明明刚进冷宫门的时候还很激动的，怎么一眨眼就使小性子了？
小家伙低着头还是不看她，扭过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坐在老床头，声音淡淡的，“没有不高兴。”
顾箐尴尬：这么难搞？
她索性上前蹲在他的面前，仰着小脸，戳了戳他的腿，“小五，你在生我的气，我知道。”
“没有。”小家伙歪过头不看她。
“你有！”顾箐强硬将他的小脸掰过来，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道。
小家伙大眼睛闪了闪不再说话。
“小五，原来已经过去两年了，我很高兴你没有忘记我。”闹别扭的孩子顾箐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哄，他闹别扭的原因大概率应该也是因为她离开了两年之久。
对她来说不过是十几个小时，对他是两年。
这对于一个身处艰难坏境里艰难求生的孩子来说过于长久了。
要不就先认错？
“我不知道时间过得这么久，对不起……”说到这儿，她眼眶也红了，“我很想你。”
她是真的想念这个独自在冷宫的孩子。上次的梦里，她分明从他的黑润透亮的眼睛里看见了依赖和不舍。
但她离开的那么突然。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如何自己一个人从她出现后带来的温暖过渡到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但这一刻，她猛然意识到，入楚博衍的梦境似乎不是件那么好玩的事了。
对一个孩子来说总归是有点残忍。
眼眶有些发热，顾箐仰着小脸吸了吸鼻子，却意外发现小家伙偷瞄她，被她发现又猛地歪过头，继续装作很不在意她的样子。
才六岁的小男孩，虽然聪慧，但还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这会儿撅着小嘴，鬓边没有梳上去的一缕乌发像是春上低垂的柳枝散漫的落在侧脸。
顾箐觉得这孩子就连生气都是可爱的。
起身寻着记忆在房间里找到了一把木梳，站在他的一侧轻声问他，“小五，姐姐可以给你梳个头吗？”
小家伙轻哼了一声，脑袋瓜却没动。
顾箐便轻轻的笑了，将他的小脑袋慢慢扶正，捧起他的小脸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两年没见，我们小五的头发都这么多了，身高也长了不少，气色看起来也精神，你怎么这么厉害，能将自己照顾这么好？”
她像个没什么文化的老母亲，也不怎么会夸孩子，只一个劲儿的就觉得自家的孩子真的是样样都好。
小家伙听惯了别人骂他小乞丐，哪里听过有人夸他厉害过，小脸蛋慢慢便染上了胭脂红，一直嘟起来的小嘴唇也不知不觉便翘了起来。
“我当然厉害。”
他得意地梗着小脖子，将脑袋往她面前伸了伸，“快梳吧，我的头发昨日刚洗过，不脏。”
顾箐的指缝从他的头发穿插而过时，他又小心问她，“头发脏吗？”
“……”
谁家的小可爱啊？
也太会戳人的心了。
顾箐没忍住重现将他的小脸捧起来亲了亲他的额头，“小五的头发一点也不脏。”
他打小就爱干净。
四岁高一点点门槛都迈不过的时候，就知道倒腾着小短腿跑院子里捧着雪洗脸，更别提自理能力进步不少的六岁了。
她刚刚找梳子的时候简单打量了一下房间。地上没有一件脏乱的东西，屋子里看着也整理得规规整整。
木床上的草席虽然是缺了一半的，但上面干干净净。就连床上打着补丁藏青色的破旧小毯子除了颜色泛了点白，都没有一块脏污的地方。
看得出来，他小小年纪似乎还有点洁癖？
小家伙被亲后眼睛浅浅闭上，睫毛飞快颤抖着，耳朵尖红得滴血。
顾箐见他不再闹别扭松了口气，三两下将他的头发打理好，问他，“你刚刚躲着偷看人打架吗？”
小家伙又歪过头不看她了。
顾箐扶额。得，这意思是她还没哄好他呢！
她叹了口气重新蹲在他面前认认真真问他，“小五……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
一个人若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始终挣扎求生吃尽苦楚，还要让他去思念一个人，她不知道这到底对他是不是幸事？
顾箐一旦开始怀疑自己，便觉得自己处处都是错。
她手握玉佩在梦境里来去自如，可对他来说，或许从来不曾见过她，便不用体会这样的残忍。
他已经够难熬了，何必让他多受一份罪？
哪知道，她的话刚落，小家伙的脸便迅速转过来，红着眼睛哽咽着质问她，“你不想来了，是不是？”
见他哭顾箐便慌了，她意图跟一个六岁的孩子解释她的担忧，“别哭别哭，我没有不想来。我只是不想让你怀着期待却时常因为我体会失望。这次是两年，下次或许是三年，下下次呢，是不是更久？”
她的日子充实且迅速，可梦境里孩童的他，日子缓慢且艰难。
她，不是一定非要入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