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上的雪还没化,被寒风吹折的白草,半截埋在雪里,半截露在外面,一脚踩下去咯吱一声,眼瞧着断了,眨眼又立了起来。
金黄的太阳照在脸上,有丝丝暖意,但对顾箐来说照不进她骨头里。
太特么冷了。
她去主院路都还没摸熟,‘鼠来宝’嬷嬷便笑眯眯丢给她一件狐裘让她跟着楚博衍去玩。
顾箐了然。
她的带娃时刻开始。
楚薄衍这猫崽子,一进了山便撒开了欢儿,身上轻薄的褂子一看就是夏季的衣服,冷热交替下,他浑身更是冒着白气,整个人仿佛一个移动的加湿器,反观顾箐……
狐裘挡不住冷风,她快冻成了狗子。
两相对比,她觉得给楚博衍当丫头,简直不是人干事。
这家伙在严寒的季节反倒舒适自在些,而她……头发都快掉没了。
谁让她有桃妖血统呢。
树木到了冬季都枯萎了,顾箐心焦,老娘的头顶真的快可以溜冰了啊……好烦,好烦ò?ó。
狐裘被人扯了扯,顾箐转头看着鼻尖冒着细汗,睁着乌溜溜大眼睛怯怯看着她的少年。
不由放软了声音,“怎么了?”
少年转身颠颠颠跑出去,伸手在一处洞里掏了掏,又颠颠颠跑回来,举起手,“吃。”
顾箐一看是一把栗子。
这是想让她给剥皮?伸出手试了试……心里悲愤想哭。
这小少爷真会给她出难题啊,她手这会儿冻成了鸡爪子,伸都伸不直,咋个剥法?
无奈之下只能打着商量,“少爷,回去再剥给你吃可好?”
楚薄衍摇头,“你吃。”
顾箐有些意外,“给我吃的?”
乌黑毛茸茸的脑袋瓜点了点,但是眼睛却盯着板栗悄悄咽了咽口水。
像个举着糖果请大人帮忙拆糖纸的孩子,满脸渴望。嘴上却说,“松松给的,很甜,你吃。”
顾箐猜测松松估计就是小松鼠,他把人家过冬的口粮要来吃,轻车熟路,一看这种事就没少干。
顾箐心情好了许多,唇角微勾,“还有么?”
楚博衍眨了眨眼睛,“没有了。”
顾箐走过去一伸头跟洞里一只棕黄色的小松鼠对上了视线,里面果然没有栗子。
小松鼠一点不怕人,见顾箐看着它,歪了歪脑袋,冲着楚博衍唧唧叫了几声,往前挪了点点,低头吐出两个板栗,转身拿屁股对着洞口。
身上的毛一耸一耸,仿佛再说:赶紧拿走,再多没有了。
顾箐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
楚博衍眼睛亮了亮飞快伸手,将栗子抓在了手里伸到顾箐眼前。
顾箐没接提议,“回去再剥?”
“好。”楚博衍转头就往回走。
步子迈得又大又轻快,走出一截转头看顾箐没跟上他,又蹦蹦跳跳返回来跟在顾箐身侧随着顾箐的速度走,路上时不时打开手掌看看掌心里的栗子,眉梢透着开心。
顾箐在一旁勾唇。
真好,不用在外面吹冷风了。
山上日子过得悠闲,只要照顾好了主子,没有过多的规矩。丫鬟婆子忙完了事儿是可以自己烤火取暖的。
楚薄衍那么怕热,顾箐原以为她得等他休息的时候才能烤烤火呢,结果她刚进院子鼠嬷嬷见她冻得实在厉害,直接塞了她一个小手炉,又指使人搬了个火炉放在了廊下。
火炉上放上茶点,咕嘟嘟嘟,白烟袅袅,热气氤氲。
在‘鼠来宝’嬷嬷的招呼下,跟楚薄衍一起坐炉边烤火,喝了口暖人心脾的热茶,顾箐不由暗叹,这简直是神仙日子。
原剧情除了交代了世界背景,后续剧情截至到楚薄衍被印记灼烧活活疼死为止。
而原主一路颠沛流离,昔日家人不再是家人,彼时在相府嚣张跋扈得罪人无数,这时统统被加倍还了回来。
她时时刻刻被磋磨侮辱,除了年迈的老嬷嬷拼力护着,再无一人当她是个人。
老嬷嬷自身难保还要护她,不让她丢了性命这仅此一条便已经是万分艰难。
随着买丫头的管家战战兢兢来到山上,以为总算寻到了生路。却在院子里见到了正在被印记折磨疯魔似怪物的楚薄衍。
终日关在后宅毫无见识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世上真有半妖。
她见楚薄衍满头红发用猩红的眼珠子瞪着她,还一步一步凑近她,像野兽一样灼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带来一阵战栗。
冷风吹过,‘怪物’红发咧咧,眼前放大的脸更是逼得小丫头眼睛都不敢睁开。
半晌悄悄眯起一条缝,看见远处长相酷似老鼠尖嘴猴腮的嬷嬷斜睨了她一眼后……小姑娘彻底吓疯了。
脑子里充斥着之前看到过的吃人的那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怪物要吃她。
她就说她哪有那好命?
穿戴整齐的其他姐姐妹妹没看上,偏偏要买她。
原是看出了她根本无人相护?
求生意志被彻底激发,小丫头在那‘怪物’再一次凑近她的时候,惊慌失措下猛地将藏在棉衣里侧的针深深刺进了‘怪物’肚子。
‘怪物’一声惨叫,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怪物’咬破了喉管。
鲜血迸发,场面极其惨烈。
等下人跟鼠嬷嬷反应过来冲上去控制住楚薄衍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那一针,恰好扎进了楚薄衍印记里,剧烈的疼痛让他兽性猛然爆发,直接失控咬死了眼前的人。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是半妖,更不知道她那桃妖娘亲为了让她不受印记之痛,在她即将出生之际,提前差人烧了本命桃树,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人生下来后便魂飞魄散。
原本是想赌一把,却没想到被她赌赢了。
提前散尽修为,销毁妖身本命,真的可以让腹中孩子的印记浅淡,不受疼痛折磨。
自那以后,柳嬷嬷每逢桃妖忌日,便整日跪在香岸前絮絮叨叨。
“恩人,姑娘没受苦楚,您放心吧!”
“姑娘性子随了恩人,太傻了。教都教不会。”
……
后续的剧情便是楚薄衍没有可以抑制印记疼痛的法子,疼痛日渐加深,短短两年,便熬干了他的生命。
顾箐唏嘘不已。
“砰!”一声炸响拉回了她的思绪,定睛一看发现栗子在炉子上炸裂开来,漏出里面橙黄软糯的栗子肉。
紧接着接二连三一阵砰砰啪啪,栗子果肉乱飞,炸了一炉子,一片狼藉。
楚博衍兴奋地原地拍手蹦哒。
顾箐:……这熊孩子,这么玩炸眼睛里就麻烦了。
鼠嬷嬷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将炉子利落地收拾干净,和蔼地笑道:“无碍,少爷难得这么高兴。”
顾箐能说什么?
她就是个小丫头。
“……是。”
鼠嬷嬷笑笑,“顾小姐不用拘谨,少爷需要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你正合适。”
顾箐羞怯点头。
心里却吐槽,真的是再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她的半妖体质对楚博衍来说简直就是行走的抑制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