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箐神清气爽又是三天后。
顾箐一早看了哥哥们练武还好心情的给大哥和二哥画了画交给丫鬟红豆。
用过午膳,她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心情极好的叩响了楚薄衍的房门。
房门打开,顾箐发现几日不见,楚薄衍竟瘦了许多。
往日贴合无缝的面具都觉得里面空了些,那双墨黑的眸子血丝蔓延。
里面有掩盖不住的疲惫。
浑身的气息更是比前几日更孤寂,更清冷。
顾箐凝眉。
他看起来很不好。
“楚先生,能聊聊吗?”
楚薄衍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但一想到她一贯作风,他微微颔首,侧开了身,将人放了进来。
两人落座,顾箐看着这人目不斜视望着桌上的剑,连一丝眼神都不想给她的样子,气笑。
这人啊,真有意思。
两次去温泉池找东西时她明显感觉到他眼里有了些她熟悉的情绪。
短短几日再见,她又成了浑水猛兽,避之不及。
所以说男人的情感啊,有时候真的太具有欺骗性了。
她之前是真的以为,她已经对他来说有所不同了。
看来她想错了。
算了,先解毒吧!
暂时不想玩喜不喜欢的游戏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甜甜的恋爱什么,随缘吧。
“楚师傅,我今晚要再去一次温泉池。”她语气平静,仿佛就是来通知他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楚薄衍想也不想拒绝,“若是找东西就不必了,温泉池里没有你的东西。”
顾箐挑眉,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
她故意蛮不讲理道:“你怎么知道没有?我就是要去找!”
楚薄衍眼里明显不耐,嗓音里压抑着烦躁。
“到底是何物?头饰?还是珠串?”他说着说着有些气急败坏:“里面并没有任何东西。”
他也是疯了。
前前后后在那池底摸了三遍。
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才察觉到,她或许从头到尾就是故意的。
故意找借口来泡温泉,故意来闹他。
顾箐低头抿唇控制着笑意。
这家伙,就差梗着脖子气愤地说:我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你别想骗我。
呵~
她想错了,甜甜的恋爱还是可以再努努力的。
她无视了他的烦躁笑着看着他不语。
楚薄衍微怔后仓皇撇过头,仿佛被她的笑给灼伤了般不敢再看她。
长长的黑发随意用了玉簪拢着,由于动作太大,那簪子颤颤巍巍晃了晃,墨色的头发也愈发松松散散。
顾箐起身站在他身后,无视了他仿佛面对危险时绷紧的身子。
抬手将他的发簪扶正,声音轻缓,似安抚似情人间的告白。
“楚薄衍,那温泉池里的东西我能找到的。”
说着她凑近了他的耳侧,看着他的耳尖缓缓地缓缓地越来越红,然后好心情地调笑道。
“也只有我能找到。”
话音刚落,就见坐在凳子上的人倏地起身,疾步走进了卧室。
紧接着“砰“地关上了门。
顾箐愣了愣抬手捂住了脸,细碎的笑意从指缝中流出,越来越甚。
若不是看到了他那泛红的脖颈和明显不稳的脚步,她还真以为他生气了。
原来都是装的。
怎么办?
这家伙也太纯了。
他好可爱。
听到屋外那小丫头走了,楚薄衍背靠着房门才长长出了口气。
然后懊恼地一把揭掉面具,紧紧握在掌心,手腕青筋直冒,仰头低低喘息着。
松散的头发有几缕垂在眼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耳根顿时又微微泛着热意。
他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得咬紧了唇下的软肉,浑身都微微颤栗着。
很快浑身被汗湿透,那几缕发丝沾染上水汽,狼狈的贴在了侧脸上。
而他像自虐一样全身脱力才罢休。
身体的疼总算让楚薄衍又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又再一次认清了自己的残破没有明天的自己。
顾箐对此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那个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的人,一遍一遍像剥离自己断臂处的腐肉一样,忍着剧痛一次一次剥离了心里对她产生的悸动。
夜很快来临,一样的时间,顾箐又一次进入了温泉池。
这次她准备一次性多刮下来点珠子上的粉末。
楚博衍那张药方上除了如何取用凤珠粉末,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以无根之水化开服下,连服七日便能解除楚博衍全身毒性。
无根之水她躺床上的这几天特意每日让红豆晨间收集的露水儿,等会儿取了凤珠粉末,她兑好了就可以想办法掺在楚博衍的水里。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谁来告诉她,凤珠看起来一个粉红色的两个鹅蛋大小的珠子摸起来竟然像是个QQ糖一样的弹软材质呢?
还特么暖乎乎的。
而且更气人的是,她吭哧瘪肚细心把握着时间,刮下来的粉末遇到露水儿竟然变成了如血液般的红色!
顾箐无语望天。
这么鲜艳的颜色确定不是在玩她?
这红红的粘稠的玩意儿,她怎么好给人悄无声息喝下去?
她郁闷地收拾了十个兑好药的小瓷瓶,随便找了个石头坐下,想着这药该怎么喂给楚博衍。
其实,要她说,楚博衍又不是傻子。
你都给人解毒了,人能不知道你给的是解药吗?
费那劲儿瞒他干啥?
奈何他老爹在这事上态度十分强硬,一定要瞒,而且要瞒得死死的。
不过,她知道楚博衍的为人,老爹不知道啊。
就……想办法瞒呗。
还能咋滴?
不知道她让楚博衍闭上眼睛,他会不会乖乖听话?
顾箐起身拍拍屁股决定回自己房间等楚博衍。
这个鬼地方的味儿真是,她下次进来一定要记得准备个口罩。
她没想到楚博衍这次来得这么快,她刚回自己房间还没五分钟,就听到轻微的一声关门声。
如果不是她一直注意力集中听那边的动静,还真听不到。
而且他回来了为何不点灯?
想到他的状态,顾箐心里一凝。
忙拿起一个小瓷瓶捏手里去了他的房间。
卧室内没人,顾箐打开温泉池的门,入眼的一幕让她差点眼前一黑又晕过去。
水雾氤氲,视线模糊不清,她隐约看到他似乎跪在温泉池边,伴随着小小的闷哼声,握着刀一下一下用刀刃刮着腐肉。
随着水流,温泉池的红了又清了很快又红了。
晕血症让她即便做好了准备依然需要咬紧舌尖才能保持身体不发软,可眼里的泪却无声流满了脸颊。
她迈着步子缓缓的缓缓的朝他走过去。
她艰难的想,这样的痛苦,他一个人到底忍了多久啊!
她要解毒,现在就解。
立刻。
马上。
一秒钟都等不得。
她活到今日才亲眼目睹了什么叫剔骨之痛。
而她喜欢的男人已经习以为常到一刀一刀剃干净自己断臂处与白骨粘连的腐肉而面不改色。
走得近了,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湿哒哒,不清楚是汗还是水。
“看够了吗?”
他头未抬,低哑着嗓音手上动作不变冷冷说道。
从她打开屋外的门的那一刻,楚薄衍就知道是她。
只是无瑕再赶她走罢了。
也好。
看到他这样可怖的一面,该绝了她的心思了吧!
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此刻也顾不上了。
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颓然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