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青惊诧地回头瞥了赵央一眼。
说来也巧，除了车站里那次浑水摸鱼逮住要去消除证据的凶手那次以外赵央的每一场秀卢青这个杜雁函的搭档警员一直都不在现场。
而那唯一一次也实在很有捡漏的嫌疑。
更重要的是，赵央没有学历，工作履历是超市搬货员、送水工和街头卖艺，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其实是个有脑子的人。
不是说他没有足以生活的智慧，而是说他不配给警探当学徒。
说出田爱媛的名字还能当赵央天赋异禀视力好，但在两个连续轰炸的无效证人之后精准抓住了凶手的痛点就只能说赵央还有两把刷子。
就是不知道刷子上有没有毛了。
安静，十足的安静，只有护士鞋踩在地砖上那轻巧的声音缓缓的在走廊深处盘绕。
所有人都度秒如年。
卢青身边没有任何趁手的兵器，于是他撸起袖管转起手腕准备进行正义的突袭，就在这紧张气氛要烧到沸点的时候，手枪被放在地上的轻巧“啪嗒”声仿佛从天而降一捧冷水，让大家的呼吸声都变得放松了起来。
“居然被你说准了。”
“开玩笑，我是谁啊。”
赵央放松下来，卢青却没大意。
本地人更了解本地人，假如会因为劝降而更改目标，那这个人在藤光只能被称作串儿。
是否杀人是判断一个罪犯最重要的支点。
不是重伤或是虐待，不是纵火或是安装炸弹，而是杀人与否。
毫无疑问，最开始被突然袭击的男人已经死了，也许他等待的那位在妇科诊室里的人还不知道是他死去了，但他的的确确就躺在那里，扭曲着肢体，血迹在身下聚成一滩。
田爱媛现在是个杀人犯，那她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枪支在护士鞋的助力下旋转着飞出来，堪堪停在走廊出口。
卢青试探两下确认没有危险，伸手将枪抓起来塞进自己的腰带。
在场众人也终于是松了口气，大家都当没看见尸体没看见枪一样接着该化验的化验该排队的排队该交钱的交钱了。
“没事了？”
赵央还有些恍惚。
这份生命受到威胁的紧迫感消失以后他整个人都颓废了下去。
天哪，他刚刚做了什么？刚刚是不是有一个人浑身是血的躺在他的脚边而他无动于衷啊？对了，那个另一位目标呢？
田爱媛只像是个普通的护士一样从走廊里走了出来，她容姿端丽，身材曼妙，粉红的护士服包裹着她的身体曲线更加完美，难怪会有专门的医护py……
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会有那种谣言。
人们总是惯将普通的姑娘看作“小姐”，又要去脑补“小姐”们的悲惨身世。
她面色从容，假如身上没有血的话想必看起来会是一名非常值得信赖的护士。可他杀第一个男人时离的太近，血喷在她身上，如一场盛大的雨。
很吓人。
但赵央眼前一直有流血提示框在烦人，让他不自觉的想到：如果这真是游戏世界，那对方身上喷溅的血的颜色会不会和粉红色的衣服融合在一起？嗯……应该不会，护士服的颜色没有那么亮。
他居然已经被腐蚀成这样冷漠的人了！比危机解除后还不过来对他说“谢谢”的男人还冷漠！
不知道这位嫌疑人在媒体口中会变成什么形象，不过她这样的凶手似乎也登不上通缉榜单，他们是有什么别的网站会收录吗？
“怎样，感受到了吗？”田爱媛的声音温柔而和顺，她面向赵央他们，微微偏头道：“命有多贱。”
……大姐你别谜语人我害怕。
卢青掏出警官证：“你跟我来。”
还得是愣头青克谜语人，田爱媛的样子像被噎了一下，但既然决定自首她也就坦然跟着卢青，在大厅里束手就擒。
赵央在此期间一直盯住了预备受害人，那家伙一脸惊魂未定，几次三番要离开却因为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得不留在原地。
卢青在那头用医院提供的止血带将田爱媛双手缚在身后，利用椅背的圆洞将人绑到长凳上，随即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将人牢牢看住。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了他吗？”
卢青满怀诧异地看了这女人一眼：“我可不对继华区的命案负责，而且我今天休假。”
“……”
田爱媛也是无语了，她又看向另一位她以为的“警官”：“我这是在为民除害。”
赵央“嗯嗯”点头，十分敷衍。
他现在心理压力很大好吧，这还是他第一次离一个杀手如此靠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都能感觉到一阵寒风直往脖颈里钻。
那个男人在频频看表。
他究竟是什么人呢？黑道的线人？正在和同伙接头的犯罪者？计划晚上抢劫银行的劫匪？
大约三五分钟，荷枪实弹的特警赶来，为首的是赵央迷迷糊糊有一面之缘的赵敬国，但没关系，他俩现在谁也不认识谁。
“就是这位，”卢青去和人交接，将怀里的枪也丢进证物袋，“那边有一位死者，伤者现在在进行治疗，一会儿可以直接去李大夫那里拿鉴定报告。”
赵央没有在意卢青这边，他一直盯着的男人终于动了起来。
他走到正在交谈的两人身边搓了搓手：“那个，警官……我哥的遗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带回去？”
“你是？”
男人看向田爱媛的目光饱含恨意。
“我是死者的弟弟，凶手的朋友，她也想杀了我。”
赵央听着，忽然如遭雷击。
原来这个男人是里面死者的亲戚，难怪他的表现看起来如此恍惚！频频看表当然也不是为了什么犯罪准备，而是在等警察什么时候会来，他什么时候才能去看亲人的遗体……
是啊，他当然会和另一名死者认识！明明都想到了凶手是有目标的杀人，怎么想不到这一点呢！
他居然在没听到犯罪理由的时候就下意识在批判受害者……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先听了一个离谱的谣言，于是认定田爱媛是某场谣言的受害者、被枪击的几人都可能和谣言的散播不无关系……
全错了。
幸好他只是在心里念叨过。
实际上，田爱媛杀这两兄弟与谣言毫无关系，而是因为另一个符合世界观的荒诞理由。
在妇科检查室里，田爱媛发现做常规体检的友人意外怀孕了。
因为友人与男友并未订婚，且属于半个办公室恋情，田爱媛认定这是一场阻止友人晋升的阴谋，于是在对方进入内室检查的时候拿到了手枪开启了杀戮。
如果不是弟弟坐在大厅里打游戏，她本来是想出来一枪一个然后自杀的，如果在狭窄的走廊里目标根本无法逃开。
至于那把枪，那不是她的而是一位患者落下的，但她是个神射手，不管什么枪都能驾驭。
“别对女人放松警惕，”卢青退出话题打了个哈欠，站在他身边，“拄着拐杖的老人、天真无邪的孩童，看来就无辜的女人，瘦小老实的男人……当他们变成罪犯，他们会瞬间通晓世上最前卫的犯罪知识，谎言也驾轻就熟，控制人心与舆论一向是想要包装自己的犯人们最擅长的。”
赵央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我看你们也不要对这个医院放松警惕，我一共才来了两次，撞上了三起案件，他们的安保真的很成问题。”
“……”
卢青愤而离场。
赵央则摸摸下巴。
整件事完结了，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为什么田爱媛会对他们说那样一句话呢？命有多贱……这和她的犯罪理由完全不契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