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英正在拘留所里发疯。
这个年轻瘦弱的连环杀手因凭远程枪击满足快感，其杀人数量比那些与人肉搏的凶残杀手要多得多，34名被害人正等待沉冤，受害人家属与他的疯狂粉丝们争论不休，因榜单上更新的属于他的罪名吵得沸反盈天。
而成英对此浑然不觉。
在被捕的前一晚，他表现得很平静，就像一个被捉住小偷小摸等待家人保释的青少年。
被押送到总局的途中，他几乎没有反抗，也表现得对那些拿着《十字宫路口》的书追袭警车的疯狂粉丝十分反感。
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表现居然会让粉丝们更加疯狂，他们坚信34名被害人中只有部分是他杀的，又或者有人认为这些受害人都必然有他们的小秘密。
十字巷杀手是公平且正义的。
他们坚信着这一点。
林江林警长有些讽刺的看着眼前因为不知名成瘾症状开始抽搐、口吐白沫的成英，不知道看见他这副样子，那些粉丝还会不会如此坚定。
或许他们会想出更离谱的辩白理由吧。
“他药检是合格的？”
“是，之前的身体检查只显示他患有严重的高血糖，但还没有发展成糖尿病。而与此同时，他还有轻微的营养不良。”
三高一向被当做富贵病，林江年纪很大了，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荒唐。
“而且他什么都不肯说。”
“也许他只是丧失了部分沟通的能力，”杜雁函的声音从走廊那边传来，“毕竟他用的是从前生活的畜牧场的枪，没有考证，每天出行靠的是双腿和公交。”
“杜警探？你没出门？”
“盲目的搜索只会浪费我们的时间。”
林江叹了口气，身为警长，他的武力值和枪法当然毋庸置疑。然而面对这些千奇百怪的罪犯，他也只能感慨自己生不逢时，不懂时尚了。
杜雁函手里拿着一大瓶来自“原汁圆味”的葡萄汁，这款饮料最大的问题就是它并不是原汁原味的，它里面其实添加了非常多的糖分，以至于流动起来都有些像果蜜了。
“成英！”
拘留所的看守大声叫他的名字，可他丝毫没有反应。
这种没有反应不是假装听不见，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这个是属于自己的代称，很难想象他这十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总之，绝不会是独身一人。
杜雁函顺着小窗将葡萄汁丢了进去。
成英几乎是如同猛兽一般扑了过去，随后就像强迫症发作一样抓挠着自己的侧腰，比起刚刚发作时的无辜样子，现在的他看起来真的有几分危险了。
“……正常人真的会对这种东西产生成瘾性吗？”
“这是一种强迫行为，我们最初认为他被粉丝骚扰才停止行动了一年，现在看来那是个错误推测。”
他被训练出来成为一个无差别杀戮的机器，所谓藏木于林，除去第一年被杀害的7人，剩下27人中有一个独特的目标吗？还是说藏的是凶手，成英只是因不受控被抛弃了呢？
总之，他在那消失的一年中和谁接触过将成为能否救回两名证人的关键。
“成英，”杜雁函不抱什么希望的尝试着叫他的名字，曾用名，代号，“陈英杰，十字巷杀手？”
“诶，”林江忽然福至心灵朝里面喊了一声，“娃子！”
林江本来普通话很好，但叫出这昵称时特地用了些南边方言。成英出生到失踪都住在南边的农牧区，假如他还去有那么一丝丝清醒，想来也该对这个常用昵称有些反应。
看守看成英越发激烈的抓挠着要么，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反应啊，还是暂时放弃吧，信息部那边还没消息吗？”
却见杜雁函只是笑了笑，而林江接着用那些幼稚的南话与成英沟通起来。成英的忍耐力逐渐达到顶点，随后而来的便是情感的第一轮爆发。
“我没有杀二宝，是他们自己要去游泳的！姑父，姑父，你知道我没杀人！求求你，求求你，你明明看见了！”
除了这几句话，剩下的话都有些颠三倒四。
“忍耐，要，忍耐，放松……”
“好冷，好热，抱抱我嘛，我会乖乖的……”
他声带发育完全，却硬是掐着嗓子学小孩儿的声调。
“信我，我会用枪，我不想看见……我不想看见血白白流进水里，血……”
他打开了葡萄汁的瓶盖，将饮料兜头浇在自己身上，那紫黑的液体顺着他的脸流下来，而他就如同疯子一般双手刮着脸上的浓稠液体往全身涂抹，多出来的就喝进肚子里。
此时的拘留牢房终于满是那股腐败的葡萄味儿了。
杜雁函拨通了卢青的号码。
“我们的嫌疑人是个年纪35至45的男性，可能从事货车或出租车行业，亲缘名下或住址附近拥有至少一个不会被检查的仓库，家里有孩子，可能源自拐卖。”
“……不，仓库也可能记在他人名下，但一定不属于黑帮。”
那边，成英终于结束了这一轮发疯。
他此刻张着双手怔愣的看着手心流入掌纹的甜蜜果浆，满脸都写着疑惑。
林江心中暗忖：难道成英是无组织犯罪者？不可能，他的杀人手法就证明了这一点，根据之前的推测，他理应是个极度谨慎有耐力的凶手，哪怕是停止抛尸的后几轮作案也都明显有着规划。
他杀人的时候绝对不是个精神病人。
杜雁函没有再理会犯人，转身离开。
成英确定在年幼时犯下的罪过只有对姑父持枪威胁一个，然而媒体为了渲染被捉住的犯人如何天生邪恶，却将他两个弟弟和姑姑的罪名也安了上去。在一些网站里还流传着成英天生坏种，故意拧松刹车导致父母丧命的消息。
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成家父母的死因根本不是车祸，而是十分罕见的猛兽袭击。
希望他的推测正确，这次的犯罪者只是一个成英曾经的抚养者而非训练者，否则的话现在两位证人恐怕就已经离开人世了。
如果其中一位真的可以离开人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