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宅上十天半个月不难。
尤其修真者耐力超绝,半个月打个坐就过去了。
若是有网就更好了。
不过他的天网玉简已经被送给了白松,师妹这段时间正好去巩固巩固知识,提前预习。
寒雪卡在金丹,去找院长老师聊聊天,咨询咨询。
而他正好和魔尊说说话。
【所以你住的地方为什么要叫做浮屠宫啊,这么个名字和你审美,爱好都不搭啊。该不会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为了羞辱佛门?不至于啊。】
这个不至于倒不是说魔尊对佛门有什么好感或恶感,卯足了劲要和人家过不去,而是魔尊根本不会执着这些东西。
能真刀真枪地干,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谁看得上那唧唧歪歪的小心思啊。
魔尊心眼是小,但这种小家子气的举动还是做不出来的。
更何况住在名为浮屠的宫殿,是在羞辱佛门还是在恶心自己,他喜欢让别人不痛快,却不会因此让自己有半分不痛快。
所以为什么要命名为浮屠宫呢?
齐光对此十分感兴趣。
魔尊又双叒沉默下来。
这会齐光也不任由他结束话题了,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没有多危险,既然没有危险,那为什么不问下去。
那些魔君不敢刨根问底,只传些似是而非还小众的谣言无非是害怕魔尊一怒之下把人扬了。
而齐光……
笑死,魔尊扬谁,扬自己吗?
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哪个人对超级传奇人物身边的八卦不感兴趣啊。
齐光找了找,没在桌上看见瓜子,拿了一盘云桃津津有味地啃起来,双眼放光。
他不停催促道:【详细嗦嗦啊。】
魔尊沉默很久,这才不情不愿道:【因为浮屠塔。】
浮屠塔。
雾草(一种植物)
齐光愣愣地张开嘴咬桃,却一个手抖让云桃掉在了地上,只咬到一嘴空气,上下牙磕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玩意儿?
懵逼树下懵逼果,懵逼你我他。
浮屠塔,这个名词可能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与之相比,另外一句俗语可就家喻户晓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含义指救人性命功德无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喻意是用以劝人行善。
浮屠代表着佛教的神圣和荣耀,后有指天大的功德善果。
魔尊建造浮屠宫的寓意是什么,求功德,求善果?
齐光一时间竟有些不敢想下去。
魔尊是个虽然没有明说,却一直以来方方面面表现出傲慢到了目下无尘的人。
更是近乎无所不能。
齐光从来没想过,他居然会“求”功德善果。
这一刻,他万分感觉自己是不是意会错了啊,或许魔尊本来意思真的是挑衅佛门,意在自己这个大魔头便是佛门功德善果的劫难?
又或者,是老毛病犯了,想看看至纯至净的浮屠宫中生活着他这样的大魔头将会是怎样亵渎的场景?
齐光咋舌。
玩的够变态啊。
谁知下一刻,魔尊就轻描淡写地打破了齐光的幻想:【不,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平静道:【我在求功德。】
他用了求这个字。
齐光顿时整个人都麻了。
他不敢置信道:“你居然会求?”
修士是一群再骄傲不过的人。
逆天为仙。
而魔修更甚。
他们遵循着世上最赤裸的规则,弱肉强食,从不怨天尤人,一切都靠自己掠夺,更没有信仰。
魔修的信仰就是自己。
齐光仿佛看见骄傲的少年在现实压迫中弯下直挺的腰背,仿佛看见被生活压垮重担再不负曾经肆意横行的……
个鬼啊。
齐光霎时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个逼又不是值得什么人惋惜美玉微瑕,骄傲摧折的人。
魔尊并不像是个会用求这一字的人。
相反,有需要就杀上灵山,抢了八宝功德池和佛祖金身才是他应有的作风。
他这么想着,从地上捡起半个云桃放在一边,又拿起旁边的火枣。
脆脆甜甜,压下心里的惊惧和那一瞬间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悲凉。
魔尊笑了笑,接着道:【我是为了“他”求的功德,浮屠宫也是我为他打造的浮屠塔。】
齐光咬着枣子,问道:【她……出事了?】
他莫名地意识到,那个魔尊口中的他就是曾经对齐光所说的那个爱人。
爱人。
齐光在心里再次默念一遍,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魔尊这种人,居然也能有爱人,他更适合强取豪夺类,却始终抢不到女人心的那种超级反派大boos。
或者是仙偶剧里的男主角,毕竟现在的时髦男主人设已经从或温柔或坚毅或深情的男主转到了这种霸总类。
逼格不够高,没有实力说出天凉王破的霸总不是好霸总。
齐光抖了抖,只感觉一阵恶寒。
咦,他可不要演偶像剧。
魔尊斜蔑了他一眼,冷冷道:【他神魂俱灭了。】
齐光先是一惊,然后深深愧疚了起来。
虽然魔尊说话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但他依旧能听出那言语下埋藏着的孤寂,与似乎深深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积蓄着力量随时等待着爆发出来的那一瞬间。
深埋的力量仿佛随时都会倾巢而出,摧毁整个世界。
也正因此,齐光对自己刚刚妄加揣测心生歉意。
打个不太好的比喻,就好像遇见一个求神拜佛特别虔诚一给佛祖捐金身捐了就整个国家所有寺庙的人,他冷眼看着,心里在想都破除封建了,这么虔诚。
谁知那人却有读心术,把齐光的腹诽全部听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对他说自己爱人死了,自己只是在求神佛庇佑他。
那种尴尬又愧疚的心情能让人大半夜坐起来就是一个大比兜子扇脸上,对自己说:“我真该死啊。”
更何况让魔尊这么个骄傲到极点的人用了求这个字,必然已经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只在绝望中蕴藏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希望。
他这个人,他这个人,也会有绝望的时候吗?
齐光想了想,安慰道:【神魂俱灭……或许还有希望呢?】
【你找一找关系,再努努力,当年你能把魔道从无到有创造出来,现在说不定也能有把神魂俱灭之人带回人世的可能呢?】
齐光这话不是嘲讽,他是真的如此认为。
魔尊本人是个相当可怕,才情惊世的人物。
和现在那些所谓天骄加起来都够不着他的边。
那可是自创魔道的狠人,在这个修真界堪称魔祖的人物,以一己之力拔高了整个世界的上限。
就算是齐光看的里,拥有这样惊艳天资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齐光对他的评价是,无所不能。
不算那糟糕的性格,他整个人所有条件都堪称升华后的完美。
不过齐光依旧弱弱问了一句:【那个哥啊,嫂子是怎么走的?】
他有点担心。
万一是人家姑娘被他骚扰地实在没办法,只能用神魂俱灭来摆脱这个逼呢?
再把人找回来不是害了人家吗。
魔尊是很可怜没错,但是人家姑娘明显更可怜啊,实力悬殊间占据主导权的应该一直都是魔尊吧。
齐光又拿起桌上的玉花参果,绵软可口。
魔尊淡淡道:【他是为了我而死的。】
顿了顿,他又道:【本座知道你在想什么,本座还没有饥不择食到强取的地步,是他先说爱我的,哪怕为我而死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平静的语调下埋藏着丝丝的……委屈。
齐光敷衍道:【哦,知道了。】
还不是因为世上普信男太多,齐光才不放心,虽然魔尊并不普,却比一般男人更加自信。
别人的普信是幻想,他是真的自信。
魔尊又接着道:【我找了很多办法要复活他,抢了三生镜明晰因果,接着……】
接着回了六欲天,亲手撕碎了自己身上的戒律,证道大自在天魔主,以人身成就大自在天子之躯。
他略过这些东西,继续道:【……接着我下地府逼迫后土阎罗,从她手里得到了复活他的办法。】
齐光眼睛发亮地听着这位传奇人物自己讲述过往,手里就差一把瓜子或者一只大甜瓜了。
原来当年他下地府原来是为了做这个啊。
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霸总风范。
齐光听的津津有味。
别的不说,哥们你真够猛的啊,上个砸地府的叫沉香,却也没有你那么能耐。
上上一个砸地府的是大圣,造成的破坏……半斤八两。
可能你更好一点,毕竟你又不划生死簿,但他俩也没嚣张到直面那位娘娘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你可真是太勇了,之后居然全须全尾地出来了啊。
没体验体验地府特产吗?
【那是她欠我的。】
魔尊声音平静。
【她欠我一命,我也就让她还了我一命,其余的破坏我当然已经偿还了。我又没有真和地府开战的想法。】
魔尊淡定地忽视了自己当年持着六欲天对地府放出的狠话和威逼。
什么“那我就身和魔界,让亿万天魔与六道轮回同归于尽,让三间六道再无轮回之路。”
什么“让这三千世界和六欲天魔都为我们陪葬吧。”
什么“你的道途会被本座亲手毁灭,三间六道再无轮回,地道崩塌,天道失衡,最后一切都随我坠入归墟吧。”
什么“或许你还能再一次化身轮回,但是在那之前死去的人可就真的是死了,如恒河数沙般的生灵因你而灭,你的道还能走下去吗?”
这些话是什么,是过眼云烟,是过耳清风,不存在的,根本不存在的。
他当年有说过这些吗,你是在诽谤大自在天魔主吗?
天魔,给这个人加点灾,不用太多,十分钟一个小灾,一天一个大难就可以了。
魔尊笑吟吟地看着你。
齐光:【后土娘娘欠你一条命,你不会是越界碰瓷吧,娘娘大慈大悲,大德大圣,能欠你什么?】
魔尊镇定自若道:【虽然怪不到她头上,但勉勉强强还是能算的。】
齐光死鱼眼:【哦,真就碰瓷。】
魔尊扯了扯嘴角。
碰瓷吗?
算是吧。
齐光鄙视之,不过他随后算了算时间,不淡定了:【距离你下地府搞拆迁那会已经是三千几百年前的事了,你现在还没复活她吗?】
不应该啊。
你这几千年在浮屠宫里佛的不要不要的,根本没研究复活啊?
“该不会,那个办法就是以命换命吧?”
【唔,虽不中亦不远已。】
齐光悚然:“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哥们你……纯爱战士啊?”
齐光那一瞬间想要脱口而出恋爱脑,不过出口一瞬间还是改成了纯爱战士。
他现在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魔尊了,但是今天魔尊给他的震撼明晃晃地嘲笑道:小子,你还差的远呢。
他本来以为残暴凶戾而在某一方面很佛,心比天高一看就是单身狗的魔尊突然间成了恋爱脑,这搁谁谁不震撼啊。
“不对,这种办法肯定是需要前提条件的,你创立魔道,覆灭妖族,这种前提怎么看都和复活没什么关系。”
齐光抱臂,撑着下巴思考。
应该有什么必要条件,让沧澜界升格算是这个条件吗?
不,那样魔尊七百年前就已经如此做了。
有什么条件是三千年前没有,而如今有了的?
齐光猛地抬起头,突然间,一个想法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给齐光带来整个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明之感,他感觉此刻自己的智商已经突破巅峰。
七百年前没有,七百年后才有的必要是什么?
是我。
齐光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手臂僵硬。
他想拿我献祭吗?
在太阳星的古战场上,那把抽出的脊骨所打造而出的武器未来究竟要刺入谁的胸膛?
那个魔尊镇压三千年之后的老对头为什么对他说“你是想活啊。”
祂在对谁说话,是齐光,还是魔尊?
他说自己是他留下的后手,究竟是后手,还是祭品?
齐光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当一个人认定自己所以为的就是事实,那之前一切疑点都会被联想起来,为自己认定的事实找到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