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禾倚厅顾其琛的怀中,副驾上的于景也是眉开眼笑。
“秦小姐,您是不知道,自从你失踪之后,顾总一直没好好吃过一顿饭,现在可算是好了。”
秦禾皱眉看着顾其琛,男人本就冷峻的脸上现在瘦削了几分,棱角更加分明了。
那双深邃的眼眸,和未经打理的短发,让他看上去多了些颓废的气息。
秦禾笑着抚上他的脸:“看样子得好一阵子才能养回来了。”
顾其琛伸手抚住了她的,声音微哑:“那你可得好好的养。”
秦禾笑出了声,可转瞬就想到明天她是打算离开的。
不过还好,既然陆铭熙说了他认识的是一些权威的机构,那应该很快就能戒断完成,回到顾其琛的身边。
夜色已深,秦禾奔波了一路,躺在顾其琛的怀里,渐渐闭上了眼睛。
昆甸北部,日式别墅中。
沈一霖睁开了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立刻坐起身来。
他坐直后刚想下床,却发现脚上已经被上了两个脚镣铐。
镣铐内是加绒的,伤不到人,但长度却把他控制在了这间房间内。
——
沈一霖皱着眉喊道:“来人。”
他的身体本就虚弱,今天为了帮秦禾逃走已经强打精神支撑了一天,这会连声音都哑了下来。
外界很快有了响动声,两个女佣推开房门匆匆进来。
“少爷,你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沈一霖冷冷的看着两个人,之前这两个人是叫他沈少爷的。
看样子被撞破之后,哥哥也不打算再装下去了。
“沈一琮呢,我要见他。”
两个女佣对视了一眼:“少爷,大少爷不在这里,不过他吩咐过,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我们提出了解开您脚上的镣铐。”
哥哥不在这里?
沈一霖心头一动:“他是不是去追秦禾了?”
两个女佣茫然:“少爷,大少爷没有跟我们说他去干嘛了,只吩咐了我们照顾好您。”
沈一霖的脸色冷了下来,目光落在脚上的镣铐上。
哥哥这是怕他再做什么吧。
他深吸了口气,脑中想到了秦禾说过的话,让他无论如何要吃些东西。
沈一霖看向两个女佣:“去准备一些吃的过来。”
两个人立刻应声出去了。
沈一霖坐在床上试图解开那镣铐,过了几分钟,他便放弃了,这镣铐的安全性很高。
看样子哥哥对他的防备心也很重。
他苦笑了一声。等了大约十分钟,两个女佣端着食物进了屋子。
“少爷,我们服侍您用餐吧。”
沈一霖面色清冷:“不用,你们出去吧。”
吃了些东西,他胃里忽的一阵剧痛,反胃的感觉也随之涌了上来。
沈一霖直接冲进了洗手间,好在镣铐的锁链够长,他趴在洗手台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吐完之后沈一霖打开水龙头,将吐出来的东西清洗干净之后,接了把水清洗嘴巴。
他喝了口后又吐了出来,看到了水中带着的红色血丝。
喉咙好像是被食物划破了一般,又疼又肿。
胃里因为刚刚吐过,开始一阵又一阵的痉挛。
沈一霖已在卫生间中,转头透过开着的门,看向窗外的月光。
如果不是因为秦禾,也许他这个病都拖不到今日。
好在今天把她送走了,否则过几天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体力了。
在原地坐了会,等到身体的痛苦渐渐轻了些,沈一霖才扶着墙壁,回到了床上。
他抿着唇,方才在卫生间的镜子中,他看到了自己。
一个瘦削到已经脱相的人。
沈一霖一向骄傲,他不想就这样等死。
伸出手臂,看着已经细的像柴一般的手腕,目光渐渐看向屋中。
屋中所有的利器都已经被收了起来,连床头原本的一个花瓶都被收走了。
沈一霖犹豫了几秒,打开床头柜翻找之后,在杂物中找到了一根笔,那笔是塑料的记号笔,不算利器。
他从里面找出一个药盒,拆开,铺成了一张纸。
沈一霖就坐在地面上,趴在床头柜上,一点一点的写了起来。
【至我最亲爱的哥哥:……】
月色苍白又残忍,沈一霖写到最后,指尖微颤了颤。
原来,没有人是不怕死的。
死亡代表着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容颜,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以后就没有人给她调试机器了。
沈一霖咧唇,干裂的唇立刻绽出了一道缝,露出血色来。
他继续写着:【哥,我其实知道我的日子已经不足一个月了。
可我也非常的了解你,你十分爱护我,一如我把秦禾当成太阳一般,我也是你在世界唯一的牵挂了。
但胃癌晚期不是秦禾能战胜的,也不是我能战胜的,我觉得这可能就叫命运。
起码在生命的最后这两年,我见到了阳光。重新得到了希望。
哥,放过秦禾吧,如果不是她,我连最后这快乐的两年都没有,早该死在那个会所里了,你也是一样。
我们都欠她的,我不求你去还什么,但放过她,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一个纸盒,他写得密密麻麻,字迹清秀却不显乱。
沈一霖郑重的将纸盒放到桌上。
他知道,如果他现在不自己结束生命,剩下的时光很可能是在控制中,被迫化疗。
他这一生已经过得很好,很温暖了。
做完一切,沈一霖将脚间镣铐的钢链,挂在了床柱上。
链子有拇指粗,长度挂在床柱上,也只有半人高的高度。
沈一霖的眸光温柔,他曾经听秦禾说过做入殓师时的事。
她曾经为一位自缢的老人做过入殓,老人家是挂在门把手上过世的。
本来是在缠毛线,因为独居,一边挂在门把手上,一边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半人高的门把手,谁也没想到会要了人命,老太太应该是从小板凳上起身时没稳住身形,直接挂在了上面,再也用不上力气了。
那时秦禾很是遗憾:“只要角度和力道掌握的对,其实人坐着也是能自缢的,生命只有一次,还是要小心啊。”
没想到如今,这成了他的归宿。
沈一霖将锁链挂到了脖间,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
他垂下眸。
他曾经重新绽放过希望,有过远大的目标,将那个超过顾其琛的目标默默的放在心头,谁也没告诉。
可现在——
算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哥哥又得去把秦禾找回来治病。
就像哥哥说的,就算是秦禾回到了青城,他再去抓一次,也会把她抓回来。
只有他死了,哥哥才会死心吧。
他这一死,对所有的人都有利。
月光照在屋中,映得地上的影子恍惚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