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望着场上宛如杀神般的李广和逐渐四逃的土魂营,并没有说出李广的名字,而是笑道:“云将军,咱们好像来晚了。”
云贺轻哼一声,引军上前加入战场,喝道:“八月楼来此办事,缴械不杀!上!”
一声令下,两千黑衣人尽皆魂力涌动,向着土魂营杀去。冯唐也是又召魂兵,又使魂力,故意在土魂营前显摆晃悠,生怕人看不到他。李广早见来了一群黑衣人,却没想到个个都是武魂,于是不敢再追杀,一时也没看出来蒙面的冯唐,而是退回到了尚跃身旁。
苏代看出李广的疑惑,指着冯唐身旁的魂兵,笑道:“不是什么八月楼的,是尚翻派来的人!看!那个黑衣人就是大哥,看他身边的举贤卫就知道。”
举贤卫,冯唐专属魂兵,一身白衣,面貌威严,背负巨大黑皮册,左手朱砂笔。
李广望着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举贤卫,点头道:“应该是大哥了。”
尚跃因白起的死,而深处悲痛之中,也没在意太多二人说的话,可见苏代此时依旧笑得出来,怒道:“苏先生与白将军同时代之人,莫非一丝心痛都无吗?”
苏代闻声一愣,笑道:“主公,白起之死谁也阻挡不了,自那时地震天灾就已注定。”说着,目露思索,回忆道:“那时我与三弟到了罗滨城准备拜见大哥时,霸主名士降临,地震天灾也随之而来。地震后,我本以为天地变革已经结束,直到今日才知晓并非如此,一切早有注定!我见尚翻时,本以为尚翻会以天灾为名拒而出兵,可竟极为爽快的答应了,当时我就觉得不对,以为是范睢从中作梗。可事后想来才知,范睢不该如此短见,肯定心知保全主公性命方为上策,因此肯定还有别人在背后劝尚翻借仇蒙之手杀主公。”
尚跃听这一番话,心灰意冷道:“杀就杀吧。”
李广怒道:“主公这是说得什么话,难道要将白将军的牺牲付之东流么!哼!”
尚跃满面羞愧,下马跪地痛哭。突然,两柄利剑左右夹击,干净利落,飞速杀向跪在地上的尚跃。李广大惊,不知这两个蒙面黑衣人何时潜到了周围,长枪挺动出手去救时,却已来不及,因为那两柄利剑已然到了尚跃太阳穴前。
“主公!”
“主公!”
“放肆!”
“刀剑逞勇,其武为何!”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苏代浑身黑光大作,双目之间似有风雨呼啸,专属魂法纵横尺施展开来。两道威严黑尺骤然出现,轻轻拍在了两个黑衣人脑门之上,同时两道肉眼不可见地黑气钻入两个黑衣人耳中。两个黑衣人手中利剑骤然一顿,目中露出一丝悔悟之色。就在二人悔悟的一刹那,李广手中铁枪也一下贯穿了二人身躯,将二人挑在了枪上。
一人临死前,望着苏代嘿嘿冷笑:“你很聪明,但与我八月楼作对,你的死期···”说着,忽没了声息。
“主公!你没事吧?”陈别、忌关孙二人赶忙上前扶起尚跃。
生死危机之间,尚跃心脏也是前所未有地跳个不停,方欲说自己没事时,便见苏代从马上跌落下来。尚跃大惊,赶忙上前扶住,见苏代只是面色苍白并无大碍后,方才舒了一口长气。
苏代见状,看着李广铁枪上的两具尸体,笑道:“至少也是二流实力,心性之坚定,罕所未见。不愧是八月楼的刺客,险些扰乱不了他们心神。”
尚跃听此,望着远方与土魂营厮杀的黑衣人,心中一股后怕久久不绝。
一刻钟后,当战场之上再无一个能站着的土魂营魂师后,云贺向着尚跃走来。陈别、未央、忌关孙见状,赶忙护在了尚跃左右。李广长枪更是直指云贺,喝道:“再上前一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云贺身后黑衣人见此,尽皆魂力流转,怒视李广。
云贺喝退身后士卒后,停下脚步,远远对着李广一礼,笑道:“白起将军实力惊人,梁王麾下武魂将军云贺有礼了。”
李广道:“我不是白起,白将军已经战死了。”
“什么!白起死了!那你是谁?”云贺大惊。
当苏代将事情缘由略一对云贺讲过后,云贺便明白了一切,对死去的白起由衷敬佩,看见尚跃身后所剩不到百人,最终在李广的威视之下,还是没敢命士兵趁此围杀尚跃,而是道:“六皇子已是穷途末路,真正的八月楼既然能于我武魂营埋下暗子,仇蒙身死的事也恐怕再瞒不住,六皇子也脱不了干系,时刻凶险,不如到梁州城求大王庇护。”说罢,便要引军离去。
苏代喊道:“云将军,仇蒙已死,好生劝梁王,土魂营可要好好用呀。”云贺听此,心中一动,不过并未答话,引兵而去。
云贺去后,尚跃询问苏代看法。苏代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主公先回凌水寨吧,届时安排好事宜,再去梁州城。”
此一战,百不存一,尚跃元气大伤,白起、封三勇、封七勇、鱼丁儿悉皆战死,凌水军士卒仅剩八十一人。除苏代、李广、未央外,凌水军武魂师仅剩忌关孙、陈别、刘勒、刘算四人。
凌水寨处处缟素,百姓悲痛,一片丧子亡夫无家可归之意,人心思变。尚跃几欲提剑自刎,幸得李广日夜守在左右,未能如愿。麻太公长子麻贸也战死凌水之中,县丞麻太公见尚跃萎靡不振,身穿白丧服,至尚跃帐前骂道:“尚跃!老夫举全族跟随于你,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敢显露丝毫悲痛之色,仍日日处务理政!你尚跃贵为皇子,为人臣主公,怎可如此萎靡!”骂后,遂于凌水寨内挨街沿道,十步一跪,高呼:“诸位,我麻风堡去年至今,三十岁以上男丁战死三百七十六人,三十岁以下男儿战死四百一十二人,我麻盾也是晚年丧子丧孙,心中悲痛更与何人可说!京城之人皆说六皇子昏酷无能,滥行无德,可事实呢?自六皇子入驻伏安城,我伏安百姓过得如何?大伙难道不知吗!七十老丁三日一肉,三十孤寡五日一粮,修道疏水,何人之功?若不是六皇子,大伙能逃离贾田的魔掌剥削?能有法可论可谈?”
百姓见此听此,无一悲声泪落,群拥而至尚跃帐前跪倒,请尚跃出帐理政。尚跃闻声,放声痛哭,跪在百姓身前,乞求谅解。
李广见此,闭目叹息:“不过万余人伤亡,主公便如此。哎~前世我大汉征剿匈奴,幕北一场大战,光马匹就损失数十万,更何谈人呢?谁又曾出言乞求过百姓原谅呢?”
苏代不知何时已到了李广身旁,轻声叹道:“只要有人的地方,战争就不会消失,人性使然也。再说了,当兵也不过是一门职业,有兵饷拿,有权势依,就得做好生死存亡的准备。不管是乱世还是和平之时,自古如此。”
李广苦笑道:“二哥说得是啊,都是人心作怪。”
十日后,尚跃任命未央为伏安县尉,安排好一应事宜,将权力分与班贤和麻太公二人后,并任命项诣、傅多皆为护军后,便带着苏代、李广、陈别三人入了梁州城。梁王自八月楼刺客插手凌水之战后,自知自己造反的事已经瞒不住,便遣使者去与宋见约盟停战,共抗天子尚楷之怒。待见了尚跃四人单骑而来,多日的惆怅也去了大半,觉得终于有了个正面的依靠,毕竟尚跃可是真皇子,于是大宴款待尚跃。
一应梁州百官到了大半,尚跃与尚翻同列并坐,左一列以梁州州尉江宦为首,坐着上百将军校尉;右一列以梁州州丞昌洪为首,坐着上百文官州吏。文武成群,支持尚跃者占多数,想杀尚跃者也是不少。尚跃心知肚明,不卑不亢,笑着起身祝酒间,眼光在一小将身上停留数番。
那小将姓狄,名岳,年方二十出头,善使一柄黄金大斧,一流武魂中也是拔尖实力,梁州雪川府人氏,因宋见将其一家老小杀害,去年来投江宦,江宦见其勇,点为先锋校尉,后与宋见几战,战战杀敌斩将,军功甚高,被尚翻拜为金斧将军。但狄岳终究年轻,虽有军功在身,斩杀一流武魂也不止一人,可不善交际,也不好言语,生性桀骜。因此去年至今,便已得罪不少人,其中就有梁州丞昌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尚跃虽有皇子身份,但却有名无实,初来乍到便位于梁州百官之上,必定有人不服,因而在苏代的建议之下,有心将狄岳收为己用。
酒过三巡,尚翻命人将一官带了上来。这官名为杨国怀,梁州内史身份,朝廷派遣于此,掌梁州百官刑罚事宜,同时也监察梁州百官。尚翻已决定拥兵自立,因而杨国怀便再留不得,只有杀鸡儆猴,斩首祭旗。
杨国怀早知尚翻打造兵器,私铸宫车,于是早就搜集了尚翻造反罪状上百条,命人快马送往了京城大伯城,也自知今日难逃一死,遂对尚跃道:“梁王狼子野心,六皇子竟与其同席而坐,国家社稷何在?祖宗基业何安?对得起陛下吗!”百官听此,尽皆作看戏之态。
尚跃笑道:“本皇子一片定国安邦之心,可三年误中了奸人圈套,因多与幽妃讲了一句话,被废而不如狗。朝廷大臣联名上奏请废尚跃太子之位者,多达七十三位。”说着,拿起尚翻递过来的尖刀,起身走向杨国怀道:“请问杨内史,此事廷尉可曾管过,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皇也可曾替尚跃多说过一句谅解之言?”
杨国怀听此沉默无语,冷冷盯着尚跃。尚跃蹲在杨国怀身前,沉声道:“我来告诉你,没有!一个字都没有!尚跃不为苟活,只想要一个堂堂正正的说法!”说着,左手抱紧杨国怀头颅,右手尖刀狠狠插入了杨国怀腹中。杨国怀挣扎几下,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没有了睁开双眼的一天。左右甲士赶忙上前,接了一碗杨国怀忠血,分倒入数个酒坛之中。
随后,在百官惊骇的目光之中,尚跃扬起沾满鲜血的尖刀,呼道:“诸公,尚跃投名状已立!若看得起尚跃,请满饮碗中血酒!”
尚翻听此,拿起血酒,扬声道:“我梁州西靠唐州,东邻甘州,宋见已与本王结百年好盟,明日便起兵攻打唐州。故本王决定,即日起六皇子为我梁州上柱国,随本王帐下掌十万兵马,统兵攻打甘州!诸公若不愿遵六皇子与尚翻之令,现在便可离去,绝不为难!”百官闻言,尽皆起身举起血酒,无一离席而去者。
尚翻笑道:“好!诸公请!”说着,手中血酒一仰而尽后,将碗摔在了地上。百官亦一仰而尽,手中碗摔碎于地。
席散后,尚跃回到了尚翻早为他准备好的府邸之中,换过便装来至大堂时,苏代、李广、陈别三人早在大堂之中等待。尚跃笑问:“如何?一来便掌十万兵马,为上柱国,尚翻可真是待本皇子不薄呀。”
三人早知尚跃会说此话,齐笑道:“何止主公,我三人也被许以高官厚禄。”
尚跃笑道:“还真是明目张胆的挖本皇子墙角。”
苏代笑道:“必定又是范睢的主意,主公还是时刻小心为上,否则说不定会有不测。”
尚跃点头道:“先生说得是,这府内上下五百余人还是一一换掉为好。”随后,又思虑道:“明日大军便要起行,本皇子心腹只有你三人,若尽皆随行,后方必将时常生祸,故我想···”
话还未说完,苏代笑道:“主公勿忧,我三人同随主公出征,苏代已知会过大哥,一切后顾之忧大哥自会妥善处理。”
尚跃迟疑道:“可若使冯唐先生替我说话,不是暴露了冯唐先生处境吗?”
苏代道:“尚翻还需要主公的声名,一时并不想要主公的性命。大军出行,后方不过些许闲言碎语而已,大哥自能疏而不漏。”
尚跃笑道:“果然还是苏先生在侧,才无后顾之忧啊。”
苏代笑道:“主公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