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寒假,在经历了皑皑白雪,无孔不入的北风呼呼,灰蒙蒙的阴沉天气,难得一见的阳光。就这样,逐渐到了尾声。
还有一个星期,又到了新学期!不同于其他学生的疯补作业,或是疯狂地玩耍。林蕴是每天加紧了砍柴的速度,把该锄的地都锄了。
村中的大人度过了十五之后,也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温暖的房子,背着刀,或是扛着锄头,去山上、田地,消遣一番,活络活络筋骨,锻炼锻炼软化的肌肉。
看到熟悉的那个瘦弱的影子,他们还是挺惊讶的。林蕴的吃苦耐劳,他们是早就知道的。可见到,在他们眼里的娇弱女孩子,挑着一担又一担的柴,从布满荆棘、崎岖的山路上,走下来时,还是十分的惊讶,又十分的佩服。
在这样的天气,有些大人都望而却步,她却能面不改色,挑起重担,不喊累!原本只是到山上随便捆点柴火的大人们,不知道跟谁较劲,一直到太阳下山,才挑着柴火回家。到家了,喝了口水,也不歇息,叫上家里的媳妇或是孩子,继续去背柴火。
“你说你,这么冷的天,砍这么多的柴火干嘛!等你半天不回来,家里的饭菜都变冷了。等天气暖和点,再去砍,又不迟!还有,你砍就砍,为什么每一担都这么重呢。”家里的媳妇挑着一担约八十斤的柴火,大声喘着气,嘴里的白气接二连三的冲出来,往上飘,模糊了人的眼睛。
她身边的老伴不说话,用眼神示意他媳妇,头转了转,向她努努嘴。他的媳妇不明所以,看向自家人示意的地方。
瞬间,她什么话都没说了。她用力换了个方向,鼓足了口气,步伐稳健地朝着家走去。
她偏头过去,入目的是一担约四十斤的扭曲盘旋的柴在艰难地走动。待她认真细看,才看到柴火下面的平静无波的林蕴。那担柴火紧紧压在她的肩膀处,原本平展的毛衣,压成了一座山峰。可以想到,衣服下的筋骨需要多大的劲,才能以瘦弱之躯承载如此大的重量。
一个该正是家人宠爱的孩子,尚且能够做到面不改色,更何况大人呢!
当然,林蕴是想不出这些大人们的想法的,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理会。但近段时间,大人们蜂拥而至地占据山上,兴奋地砍柴火,她还是有点苦恼的。
毕竟,以前这座山头,都只是她一个人在砍柴。可现在,不知道大人们吃错了什么药,一窝蜂地都奔向了山头。难道山上有了什么宝贝,才让他们兴致而来?
猜不透,林蕴就不猜了。虽然她喜欢安静的环境,可她也不能让其他人去别处去。环境不安静,她只能自己制造一个安静的世界,不闻窗外事,只专心砍柴。
想着只有一个星期就要上学了,林蕴砍柴速度越发快了,不仅快,而且又狠又准。知道的,是她在砍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树枝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林蕴只想趁着没剩多少的假期,帮家里多干点活,奶奶也好轻松点。
“你好,我叫林泉!你叫什么名字?”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如林间婉转的鸟鸣,轻快明丽。林蕴停下手上的动作,拿着柴刀,有点疑惑地转过身。
一张笑意连连的白皙面庞,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了林蕴的眼睛。面前的人,穿着一身泛白的破旧黑衣服,绑着马尾辫,穿着一双打满补丁的帆布鞋,就这样睁着烛双大眼睛,微笑地看着你。虽然她的穿着与此时的她没什么两样,但林蕴却觉得她与她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她虽然穿得朴素,可是身上明艳优雅的气质,不打招呼地向周围展现。而她的嗓音,也正如林蕴所想的那样,如此动听。
林蕴认识眼前的人。虽然只是远远地观望,但足以让人记忆犹新。林蕴心里奇怪,眼前的人,怎么不去和那群孩子玩耍,偏偏跑到山上,来与她说话。
当然,林蕴也只是奇怪那么一秒。她看了林泉一眼,继而转过身,继续砍起了柴。虽然林泉曾经让林蕴心里产生过巨大的波动,但毕竟也只是一瞬,况且,林蕴对于不认识的人,或是不熟悉的人,向来是不搭理的。即使是认识的人,别人从她表情来看,也不知道是喜悦还是讨厌。
因此,旁边的大人看到林蕴如此冷淡的表情,也不会觉得她不懂事,或是觉得她没有礼貌。当然,即使她们说了,林蕴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林泉的奶奶也知道林蕴的性格,她怕自己的孙女因为热恋贴冷屁股而伤心,便想叫林泉过去。
哪曾想,林泉不在意林蕴的态度,反而举起柴刀在她旁边吃力地砍起了柴。林泉手忙活的同时,嘴巴也是一直在忙活,像个喜鹊一样,在林蕴身边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看到林泉丝毫没有挫败感,反而越挫越勇,林泉奶奶也就由得她去了。
寒冷的季节,到处是萧索凄凉,小动物们也蜗居在早已备好的窝里,酣睡着,除了枯叶落地,风吹叶摇的响声,一般不会有其它声音。
可今天,在一处满是枯枝败叶的山头,一直有胜似夜莺的婉转声,响个不停,为这死寂的山林,添了一丝活力。
堪比夜莺的林泉,说得口干舌燥,愣是得不到林蕴的一丁点回应。如果不是听见她和他奶奶的对话,她真的以为她是一个哑巴。
林泉奶奶看着明亮的天空渐渐黯淡了下来,便背起柴火,喊林泉回家。
“林蕴,明天我再来找你!”
林泉没有被林蕴的淡漠所打败,反而兴致勃勃地和她约定明天。直到林泉回家,她也没有得到林蕴的回应。
“泉儿,村里的同龄人有这么多,她们也愿意和你玩,你为什么偏偏要去找林蕴呢?”到家的时候,林泉奶奶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林泉不回答奶奶的问题,反而笑眯眯地问了奶奶一个问题。
“奶奶,在你心中,林蕴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在奶奶的心中,林蕴是一个懂事,孝顺,吃苦难劳的孩子。小小的年纪,有时候觉得她就像一个大人一样,承担着本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承担的责任。在村里,她可以是一个非常棒的孩子;可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不知道的人,总会以她的性格来说事,觉得她不懂事,没礼貌,目无尊长。因为这,林蕴总是会受到许多莫名其妙的敌意或是歧视。”
“奶奶,那这样的人,值得我去交吗?”
“如果她不值得,那谁还值得!只是我怕你受不了她如寒冰般的冷淡。你中途放弃了,对林蕴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林泉笑了,肆意张扬,眼里露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奶奶,你放心,我从来就没有半途而废过!林蕴,她的冷淡,只不过是她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言冷语中,竖起的铜墙铁壁,从而保护自己。只要我够真诚,她肯定会和我做朋友的。况且......”
林泉突然露出夸张的表情,“况且,我从小就像做一个高冷的人。奈何不到一秒钟就破功。所以,看到林蕴天然无修饰的高冷范,别提有多羡慕了。说不定,耳濡目染,我也能高冷起来。”
“你呀!”奶奶哭笑不得,用手轻轻碰了碰林泉的头,两婆孙去菜园里找爷爷,然后一起回了家。
林蕴踏着落日晚霞的影子,回到了家。家里飘出的饭香味,围绕她打转,虽还是一张平静的脸,可那双深似潭水的眼睛,微微泛着光。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奶奶出来倒潲水的时候,看到林蕴,显得非常高兴。
“嗯!奶奶,你去休息,我来帮你。”
“这点重量,奶奶如果提不动,那不是太没用了嘛!”看到林蕴脸上不赞同的神情,奶奶和蔼地说道,“林蕴,我知道你担心奶奶。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不做,只依靠你,那你不是太累了嘛!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心疼。别人的孙女,围在奶奶身边,撒娇买糖吃;而我的孙女,只能受累干活,白白嫩嫩的手,变得棕黄,布满伤痕。”
“林蕴,我们是一家人,那就应该互相扶持。奶奶虽然老了,但这把老骨头还可以干点家务活,简单的田地活。我是在田地里长大的人,不干活,浑身痒痒,而且筋骨会变得松弛,容易得病。”
见到林蕴松动的表情,奶奶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点,不会让自己受伤的。我还要看着自己宝贝孙女考上大学,觅得意中人呢?”
“奶奶,你说什么呢?”即使是面无表情,林蕴脸上还是泛着红。
奶奶乐呵呵的,和林蕴走进了厨房,准备吃晚饭。林蕴最后同意了奶奶干活,但在饭桌上,还是像个小老头一样,唠唠叨叨地叮嘱奶奶,万事小心,不准干重活。
奶奶这时候,像个听训的小孩子,只是乖乖的点头。脸上藏不住的笑意,眼里藏不住的爱意,让今天的厨房又更温馨了。
今天的夜晚,出奇的很,向来只有一张黑幕的夜空,竟然零星地布着几颗星星,眨呀眨,驱散了冬季暗夜的冷寂,留下了微弱的光明。
林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反复猜测着林泉的举动,不懂她为何那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不懂她明明如此冷漠了,林泉为何还凑在她身边,说个不停,还说:“明天再来找你!”
“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是同以前那样,不是别有所求,就是成为冷嘲热讽的一员!”
最后,林蕴在星星的陪伴下,沉沉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