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刚撤了饭桌,空气中还能闻见饭菜香,祁元徽正襟危坐在大堂中央,正要端起茶水漱口。
“女儿见过母亲。”祁知沐恭恭敬敬地朝祁元徽做了礼。
“听说你在新兵考核中成绩不一般啊,都拿了头筹,可是有这回事?”祁元徽没有停下手下的动作,用茶帽浅浅刮着茶杯沿。
“是的,确有此事。”祁知沐答道。
“你自打出生就体弱多病,郎中更是直接断言你此生不能习武,那你这突然地转变可有什么解释?”
“母亲是在怀疑我不是祁知沐么?”
“我自是很希望我二女儿还好好活着,但是疑问一直在的话,也会影响咱母女的感情,我只想要个解释,不管它是合理还是不合理的。”
祁知沐早就知道她在军队的表现会引来怀疑,但是她没想到祁元徽会亲自问。
“母亲,可还记得我当初的死因?”
“她们说你突然口吐白沫,卧病不起,吃不进去食物,不久郎中就说你没救了。”祁元徽回想了一下,当时是她看着祁知沐气息全无,在郎中说已经药石无医的时候,她也像晴天霹雳一样震惊难受了好久。但是苦于是一家之主而且还是朝廷重臣,不能显得太过于悲伤。
“我只是身体虚弱,怎么会突然卧病不起?而且昏迷不醒,口吐白沫可是中毒之兆。”
“你说你之前是被人下毒了?”祁元徽也是被祁知沐嘴中的话震惊到了,她从未把二女儿的死与别人挂上联系,打心底就觉得她自小体弱多病,活不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当时路过厨房的时候看到有人往我每日需要喝的药中放些什么,但是我如果贸然指证没有证据应该没人信吧。所以我就决定将计就计,晚上在府里关门之前去霍氏医馆求了百解丸。在喝药之前服下,其实在郎中宣布我已经无药可救到下葬,我都是有意识的。”
祁知沐说着自己被下毒的过程,但是话语间却没有任何感情,脸上也没有表情,就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祁元徽看着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女儿不由得感到一种陌生的感觉,如此惊险的经历,在祁知沐口中轻描淡写好像个旁观者一样,这还是她之前遇事畏畏缩缩的二女儿么?
“关于我的身手么,母亲还记得我的生父是干什么的?”
“云卿是江氏剑谱的第三代传承人,在与我结亲之前,他还说他要去当江湖侠客呢。”想起祁知沐的生父,祁元徽的神情中流露出难得的温柔。
这一回忆好像把祁元徽拉回她还没有成亲的时候。
她与祁知沐的生父江云卿是青梅竹马,小时就一起在后山练武。江家世代出剑圣,江云卿的母亲更是当时的一代风云人物,但是后来因为树大招风,被有心之人暗算,一代习武世家就此陨落,剩下的一些追随江家的也都销声匿迹。
江云卿也在得知江家一夜之间就剩自己之后大病一场,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身体情况也每况愈下。
但是当时已经怀有了祁知沐,如果不是因为怀了孩子,想必江云卿也会随他亲眷去了。
“可是你父亲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啊,你的身手又是从哪里习得的?”
“肯定不是他教的,但是他给我留下来很多东西,其中就有江氏剑谱。”祁知沐还是没有感情的叙述。
“所以……”
“所以我怎么会一直体质虚弱呢?怎么会表现的对仕途一点都没有渴望呢?怎么会任人欺辱不还手呢?因为我父亲临终前只告诉我了一个字,就是忍,他可能认为只要忍一忍,当个缩头乌龟,表现得对别人没有威胁就可以保全我,但是呢,我还是会被下毒,还是会被埋进冰冷的棺材里。所以我不能再忍下去了,每天装的病怏怏,然后偷偷的练武这种日子是不会有出路的。”
祁知沐毫无表的跟祁元徽的眼睛对视着,周围的空气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滞了,也变得冰冷了,祁元徽也被冷到,但是她知道,变得冰冷的是她们母女之前的情谊。
自己的女儿遭受的这一切她全然不知,她才是那个知头不知尾的旁观者。
“那,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么?”
“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的。”祁元徽越发捉摸不透她这个女儿了。
“如果有一种情况是你也左右不了的呢?”祁知沐释然一笑。
“那能是什么情况?”正纳闷的祁元徽突然想到了什么。
能在府中下毒,还能瞒天过海的,好像就只有……可是她们明明相处的很好的啊。
突然这么细想,她自己也不总回家。
她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亲人和枕边人会去害自己的另一个亲人。
当年在传出她要和江家结亲的时候,是林家突然出现说她家孩子倾心与她,为了嫁给她以死相逼,虽然云卿也非常反对,但当时林氏为了她要自杀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自己母亲当时也是要自己把林氏抬进门以礼相待就可以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以为日子会一直平平静静的过下去。
“所以我是不会说的,我现在也已经撇弃了之前忍忍就过去了的信念,明白只有强大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所诊视的人,现在想想,父亲为什么要让我一忍再忍,也是因为太爱你了吧,不想让你为难。”祁知沐站累了,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听到这里的祁元徽心里五味杂陈,这么多年她一心要逃避,所以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虽说对林氏并无感情,但是也都看他为了祁家填丁的功劳下敬重他,可这回,她好像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母亲,父亲的死真的就一点疑点都没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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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碎风阁,一个小厮行色匆匆的往屋里走去。
“主子,不好了,祁将军叫了祁知沐去谈话。”
闻言祁苏南一个弹跳就从座位上起来了,她太害怕了。
这时谈话,还就叫了祁知沐,那铁定知道些什么了,难不成祁知沐已经把军营的事和今日之事告诉母亲了。
祁苏南心中警铃大作,穿上外衣就向正殿走去。
“我……”这样想来,江氏当年的死因跟祁知沐如出一辙,都以为是因为体弱而引发的急症。
“母亲不用疑惑,咱们就跟之前一样相处即可,只不过有变化的是我不在忍气吞声,府中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祁知沐话语冰冷的话语好像在谈判。
“我……是有错,真的有错啊。”但凡能关心一下家里事,可能事情就不会变得这样了。
“那她们说,那天考核结束之后,有个小男孩来找你,说家中有事,家里事出了什么事么?”
祁元徽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一个急促的脚步声。
“女儿给母亲请安。”祁苏南大胯步进来,险些被门框绊倒,在距离不远处的时候就听见祁元徽的问话,急的她就差点跑起来了。
“嗯”祁元徽倒是没有很出乎意料,她之前一回家,她的大女儿也会第一时间赶来请安。
“我回家是因为家中来信说我的夫郎受伤了,我要赶回家给他找郎中医治。”祁知沐看着祁苏南紧张的满脸汗就知道她是怕她告状,心中不免更加瞧不起这个所谓的祁家老大。
听见祁知沐并没有把她和她夫郎说出来,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是转头就听见祁知沐说:“还没来得及感谢大姐在军营中对我的照拂,要不是大姐,我还参加不了新兵考核呢。”
边说边观察期苏南的反应,看她神色又变得紧张一样,心里生出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没事,这都是姐姐我应该做的。”说罢,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还多亏姐姐最后给我找的强者做我的对手,不然打起来怎么尽兴呢,你说对吧,姐姐。”
“妹妹不必客气,都是姐姐该做的。”听祁知沐拐着弯的说她,身上又是惊出一身冷汗。
看着祁苏南这个样子,她咋这么解气呢,让她之前那么耀武扬威。
“母亲,我的夫郎还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嗯。”
这个孩子这么紧张自己的夫郎想必也是很喜欢他吧,这么重情义应该是随了云卿了。祁元徽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