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耳边有水珠滴落的声音。
方才那阵黑雾里,有东西向俞喻之袭来,血银帮她抵挡了一下,余威四处扩散之时,将她的五感瞬间抹去。
此时,她不知自己身处哪里。
好在,能渐渐听清声音。
咚!
不知是哪来的水滴落,愈发清晰。
吧嗒。
像是一块东西连带着掉了下来,砸落在先前滴落成摊的水里。
五感逐渐恢复。
手腕上的血银尚在,俞喻之指尖捏紧封字接口,警惕朝水滴声处走去。
神识牵连已断,她心生疲惫。
人间这一遭,怕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要见一遍。
血腥味似乎有些滚烫,让她闻着有些难受。
走了几步,俞喻之发觉腰间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伸手去摸,摸到一枚铜钱。
“铜生?”
俞喻之不知铜生何时挂上了身,她扯着绳子晃了晃它,没有任何反应。
许是像上次在坟冢那样,被恶怨之气伤了神识。
俞喻之怕待会把它本体晃悠丢了,便伸手将他别在了腰间。
与此同时,施晏温正站在阁楼上,他抬着手,凌空掐住一只鬼的脖子。
孤梦只觉浑身上下都在被火灼烧,幻化的血肉被烧化,吧嗒吧嗒掉落在地上。
他心疼,这些都是他一点点从人间汲取,修炼而来,眼看施晏温就要毫不留情地将这一切都烧没,他艰难开口:“我从未针对阁下,阁下何故杀我?”
施晏温将神识感知扩散至整个万符囚地,却依旧寻不到余喻之的踪迹。
意外的,察觉到一丝熟悉气息。
他侧眸看去,冷声道:“我想杀你便杀,何需缘故。”
身上的灼痛感骤增,孤梦惊恐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融化掉落,哀声求饶:“大人放过我!我可以为大人做任何事。”
施晏温不言,只是微屈指尖,霎时孤梦失声惨叫。
“她...她在...无界镜中。”
—
俞喻之走了许久,漆黑的环境依旧不变。
这里,甚至不见一点光亮。
她明明是朝着水滴声音方向走,那声响却戛然而止。
血腥味也彻底消匿。
“......”
“不是,你把我关在这里干嘛?”
俞喻之实在是走累了,心也烦。
干嘛不直接现身把她弄死算了,让她在这黑得连鬼影都看不到的地方一路摸索,逗她玩呢?
“我不走了,你要么放我离开要么一刀砍死我。”
俞喻之彻底摆烂,直接原地坐下。
坐了一会觉得不舒服,干脆躺了下来。
这地方虽说睡着不舒服,但好在气候宜人,没有天寒地冻,她很知足。
翻转身子侧躺着的时候,眼界中的无边的漆黑忽然参杂了点光亮,俞喻之睁大眼睛盯了片刻,才发现那些亮光来自地下。
她贴近去看,朦胧模糊的金色符文布满了整个地面,像是地界之下藏匿的另一个宫殿,地面聚集的黑雾隔绝了这些微光金芒。
俞喻之用指腹抹了抹地界,想看得更清一些。
那些金文像被感召,缓慢向地界而来。
俞喻之眼眸里映显金文汇聚成的图腾模样。
这是…神族的无界镜。
当年在人神两族交界之所,仙人踏梦,无界镜被赐福下凡,她那时升迁上神不久,便陪同司命神君,共同将这神器送往了人间。
孤虚宫的每件神器,都有自己的使命和命运。
天地轮转,斗转星移,它们的命簿上也从未停止出现新的篇章。
无界镜是开天辟地时便留存至今的神镜,当年随着上神征战。
镜内一切事物能随使用者心境变化,能隐匿万物,隔绝万物。
相比于万符囚地,使用者若是真有心困住一物,无界镜才是真正的另世天牢。
除非困住你那人意愿放过你,否则这座天牢,无可破之法。
它还是个不限目的的传送门,使用者只需用神识之力控制设定,进入无界镜中的人无论往哪个方向走,便都是往设定好的目的地多靠近一分。
神器被赐福人间,大多都是其命簿所定,出现了需守护的事物,天定了需追溯的人。
可无界镜又怎么会出现在一只恶鬼的手里?
俞喻之叹气,若早知有被困在无界镜中这一日,那日司命送它过仙人踏梦之时,就该多问一嘴,怎么破这无界镜。
那鬼想抓她,并非想困住她。
那这无界镜,自然就设了要她去往的地方。
思索片刻,俞喻之还是起身往前走。
应该就快到了。
—
孤梦看着一截烧断的白骨掉落,顺着阁楼楼梯滚了下去。
他咬牙,瞪眼看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
“我已经...告诉你她在哪了!”
施晏温:“可我没说,要放了你。”
孤梦奋力挣扎,不过也是徒劳。
“我只是听令执事,只有主子才能开启无界镜。”
施晏温将他浑身烧得只剩头和半个脖子才松手,随意得就像在烧一堆垃圾。
孤梦落地之时血肉全无,只好幻化回了恶鬼本体,半瘫在地奄奄一息。
施晏温负手站在不远处,低眸看他,“回去告诉你主子,我知道他想要的那朵花在哪。”
孤梦全身的恶怨之气被施晏温压制住,他已达恶阶,鬼族修炼中的最高阶,除了鬼将,他不惧任何事物。
只是,鬼将尚不能轻松做到的事,这个人却可以。
孤梦看着他话落顷刻便消得无影无踪,这才后知后觉他的恐怖之处。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修仙者,这样可怖的气息,却跟...命绝大人...很相似。
“......”
施晏温进了一方天地。
这里昏暗无光,地界广袤无垠。
他只身站在黑暗之中,地面却渐渐浮现大片金光。
金芒冲破沉淀至下静静流淌的黑雾。
施晏温黑色衣袍上的兽纹,在金色的浮光下,各自亮了亮。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