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安王在宫门口碰到了他的岳父大人,寻常不会碰到,林启特意打听了他上朝的时间,来了个偶遇,双方见礼过后,相伴走进宫门。
两人在宫道上慢慢走着,此时官员们大多早就进入朝房等候了,路上人不多,林启问道:“若朝廷全力支持,收复燕云三州失地,你需要多长时间?”
“半年之内,必将北胡人赶出宣朝国土!”安王说得很自信。
“今日朝堂上无论形势如何,戒骄戒躁,这次必能让你如愿回燕云。”林启嘱咐道。
“是,岳父大人,小婿记住了。”安王恭敬地说道,心中却有些无奈,他不就是一次没控制住脾气吗?怎么每个人都要来提醒一遍。
众人分文武列班站好,时辰到,礼乐声响起,皇帝驾临太和殿,众官员齐齐跪倒,山呼万岁。
皇帝下旨平身后,众臣站起,不出所料,鸿胪寺卿洪大人带着北胡的国书出班奏报:“启禀陛下,昨日傍晚鸿胪寺属官接到了北胡发来的国书,北胡可汗雅布已经去世,如今继任汗位的是他的长子摩德。
摩德有意与我朝恢复和平,全面停战,若我朝将如今已被北胡占据的三州土地,正式赠予北胡,摩德感念我朝宽仁大义,愿签订和约,双方二十年之内互不侵犯。”
“摩德?就是之前丢下使团独自逃命的那个?”皇帝问道,“这种人居然当上可汗了,他的话又如何能信呢?”
“父皇,之前摩德作为使臣来谈判是真心实意促成议和的,是雅布不顾使团死活、背信弃义,如今摩德成为可汗,就想实现他两国和平的愿望。”太子说道。
“父皇,儿臣得到情报,摩德弑父夺位才成了可汗,此等小人,对君不忠,对父不孝,如何值得信任?”安王上前说道。
“之前和谈时,雅布背信弃义,不顾儿女及使团众人死活,悍然发动战争,不仁不慈,是破坏两国和平的罪人。摩德所为事出有因,小节有亏,但大义不失。”太子为摩德狡辩。
此话一出,朝堂众人脸色大变,段相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身为太子,在君父面前说这话,找死啊,可惜了我那嫡孙女了!
皇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沉默地看着下面群臣。
户部尚书左大人硬着头皮站出来转移话题:“陛下,如今我朝国库空虚,民众生活艰难,无力支持连年战争。
云、朔、寰三州位于苦寒之地,土地贫瘠,百姓愚昧,经济落后,且历经多年战乱人烟稀少,田地荒芜,三州在北胡手中,我朝想要收回势必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实在是得不偿失。
倒不如顺水推舟,为我朝换取二十年喘息之机,待我朝国富民强、兵强马壮时再收回失地也不迟。”
皇帝闻言有些意动,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可他又想起了摘草莓时宣平说过的话,心中思忖着:开了这个口子,香味散发出去,若是四方豺狼闻香而来,都想在宣朝身上咬下一块肉去,万一到时背腹受敌,哪来的休养生息啊。
安王说道:“父皇,此时我朝虽有些艰难,但北胡摩德所面临的情况要更加严重。前线得到情报,许多部落长不满摩德不忠不孝的行径,为了自身的利益和安全,并不服从他的指挥。
如今北胡政局不稳,半数军队不服从调动,正是我朝收复失地的最好时机。若是给了摩德清除异已,收拢权力的时间,我朝面对的将又是全盛时期的北胡铁骑。”
“父皇,安王所言乃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我泱泱大国岂可如此?”太子也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消停了一会儿,但此时见无人站出来反驳安王,而皇帝神情也有些松动,只能又亲身上阵。
虽然如今他手下还有不少高官,但直到现在还没获罪的都是些老油子,眼看太子颓势已显,自然不会再为他不管不顾的冲锋陷阵,再说太子妃的祖父段相都冷眼旁观,其他人更要为自己留后路了。
所以虽然太子名义上还有许多支持者,但此时所面临的处境却和当初的安王差不多,有些孤军奋战之感。
“父皇,太子殿下,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谁会讲求谦让?便是我朝与北胡战争的由来,也是因为当时我朝南方几个少数民族联合叛乱,北胡趁机派兵侵扰试探,在发现我朝军队被南方战争牵制大半后,大举入侵,这难道不是趁人之危?如今我朝却要给北胡留出时间来平息内乱吗?”宁王说道。
“宁王这些年做商人学了一身的商侩习性,唯利是图、见利忘义,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和平谈判,理应包容雅量,而不是如商人争利一般斤斤计较。”太子有些鄙夷地说道,宣朝虽然提升了商人身份,但许多自恃出身尊贵的,仍然看不起商人。
“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有理,我宣朝泱泱大国,理应有正直包容的大国风度。”在太子的一再示意下,太子一派的人总算又有开口的了。
“陛下,臣以为我朝开放、包容、仁慈的大国风度理应对我朝友好邻邦展现,而对于敌人,他们会将我朝的仁慈包容当成软弱可欺,从而变本加厉,所以就该以牙还牙狠狠打回去,只有打疼了他们才会知道臣服。”林言说道。
“如此行径,那我堂堂宣朝与北胡蛮夷小邦有何区别?他们没有礼仪、缺少教化,可我宣朝乃礼仪之邦,岂可行卑鄙下流之事?”太子手下一个五品官员开口。
“缺知少教之人所犯的错就可原谅吗?朱大人供职在刑部,不知对于目不识丁者所犯的罪行又是如何审判的?”
“北胡惯会背信弃义,如今他国内朝局不稳才来议和,等他突现一统时又会如百年前一样撕毁和约大举来犯,弑父夺位的小人岂可相信?”
…………
朝堂上开始热闹起来,两派官员从交替上奏到互相争辩,从争论不同观点再到互相人身攻击,你德行有亏,那你的观点自然也不对。
整个朝堂上乱乱哄哄,若不是顾忌皇帝坐在上面,只怕就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