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一,与宣平一天都被亲朋好友们围绕不同,安王这一天基本都在皇宫里度过。
这天早上有大朝会,各个王爷、文武群臣都要半夜起来,顶着寒风上朝议政。
政事讨论完毕后,皇帝突然扔出一个消息,明天他要和太后亲临安王府。
这无异于一声惊雷,震惊了众人,要知道,除了太子以外,皇帝没有亲临任何一个皇子的婚礼。
太子内心满心的嫉妒,王平这个废物折腾这么久了,也没让宣平和安王之间生出嫌隙。
如今父皇亲临大婚现场,表现出了对这门婚事的重视,只怕会影响到中立派和保皇派官员的立场。不需要他们倒向安王,只要他们不再处处为难安王了,对太子来讲就是巨大的麻烦。
于是太子忙悄悄用手势示意手下的官员,参奏阻止此事。
礼部尚书率先站了出来:“陛下,这与礼不和,我朝未有皇帝陛下出宫去王府,参加王爷婚礼的先例。”
“没有先例,那可有哪条规定了皇帝不能去参加?”皇帝问道。
“这…,回陛下,并没有。可是陛下身份尊贵,关乎天下万民,实在不宜涉险。”礼部尚书接着说道。
“朕不过是去趟王府,怎么就是涉险了?京兆府尹!京城的治安已经混乱到如此地步了吗?”皇帝怒道。
京兆府尹忙走出来跪下,心里发苦,不知该怎么说:说是吧,那就是他失职;说不是吧,得罪太子。罢了,反正我是陛下的人,实话实说吧:“回陛下,下官上任三年来,兢兢业业,如今京城虽不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治安情况却也算良好。”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说了。安王,明天准备接驾。”皇帝说道。
“儿臣遵旨,多谢父皇厚爱。”安王虽然不知道他这个父皇搭错了哪根筋,但送到脸前的恩典不能不要。
皇帝突然想去参加婚礼,一来是因为长公主和宣平,他要给皇姐和外甥女面子;二来则是因为他昨天半夜梦到端惠贵妃了。
半夜皇帝从梦中惊醒,又想起了端惠贵妃临死前抓着皇帝和安王的手,让皇帝好好照顾安王的一幕。
夜深人静,人的感情就容易变得柔软敏感,皇帝就突然感觉自己对不起这个儿子了。自他母妃死后,他对这孩子漠不关心,还不如长公主为他做的多呢。
看起来安王身为诸皇子中唯一的亲王很荣耀,可这荣耀不是他这个父皇给的,而是安王自己拿命拼来的。
所以皇帝就想对这个儿子好点儿了,又想起了下午太后说的话:她想去安王府参加浩轩和宝儿的婚礼。既然如此,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就一起去吧。
皇帝之所以会在朝堂上提出来,是为了给安王做脸。他知道这个儿子在朝臣中很不受欢迎,且与太子的关系有些尴尬,明天的婚礼估计各府的礼物都会送到,人就不一定了,只怕派个儿子侄子之类的代表就行了。
现在皇帝都说了,他要奉太后同去,这些朝臣谁敢不给面子,明天的婚礼必是王爷中规格最高的。
至于其他儿子会不会嫉妒,皇帝不在乎:谁有老六的本事,未成婚呢,就凭军功直接破格封了亲王。那些儿子呢,成婚时才按照祖制得封郡王,成婚这么多年了,还是郡王,谁也没本事往上升一步。
下朝后,皇帝命安王随他一起去养心殿用膳,安王顶着太子嫉恨的目光随皇帝一起走了。
养心殿,父子二人的气氛有些尴尬,从来就不是多么亲密的父子,一时之间也亲近不起来。
两人平平淡淡地吃完了早饭,然后皇帝亲笔写了祭文,带着儿子去祭拜先祖了。
两人并不需要去太庙,因为并不是隆重的祭祖,只是为了告诉先祖,荣家又要娶新妇了而已,所以去了皇宫内的宝华殿,那里有历代皇帝及皇后的牌位和画像。
皇帝带着安王来到宝华殿,在负责供奉的大和尚慧明法师的指引下,上香、焚烧祭文、祷告,只见香烟枭枭升起,盘旋而上。
慧明法师对皇帝说道:“陛下,今日这香烧得极好,是个好兆头。新人得祖先的庇佑必鸾凤和鸣,相守白头。”
皇帝很高兴,这慧明法师卜算天命很有一套,却很少透露,今天居然主动说起,看来宝儿和老六这门婚事是真好。
“当年宣平出生时你曾说过此女命格极贵,不知朕这个儿子你看着如何啊?”今天法师话多,皇帝就想趁机多问问。
谁知慧明法师又给皇帝来了经典的一句:“陛下,天机不可泄露。”
“罢了,朕不问了。”这些年不知听了这句话多少遍了,皇帝也不以为意,摆摆手不问了。
慧明法师反倒又对安王多说了句:“恭喜安王殿下了,殿下如今得此佳妇,日后必能得偿所愿。”
安王一惊,不知这和尚所说的愿是什么,但总归是好话,安王也不多问,只恭敬地向和尚行了个礼:“多谢大师吉言。”
慧明法师又将手腕上的八宝佛珠取下,递给安王:“殿下多年征战沙场,虽是为国抵御外辱情有可原,但毕竟杀伐之气过重,这佛珠乃老衲师父所遗,多年来一直戴在老衲身上。如今赠于殿下,助殿下修养心性,护殿下平安顺遂。”
“多谢大师。”安王恭敬的双手接过,虽然他不信佛,但大师诚心祝福,总要领这个情。
皇帝是真的惊讶了,不知道老六怎么就入了法师的眼了,又是主动祝福又是送佛珠的,从前几位皇子包括上个月太子来,慧明法师都只是正常安排祭拜,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肯多说。
皇帝和安王走出宝华殿,吩咐道:“朕回养心殿,你去寿康宫见见你皇祖母,她很关心你的婚事。明天你按吉时正常去迎亲就行,朕下午处理完政事再奉太后出宫,你不必专门在府中迎候。”
“是,儿臣遵旨。”安王告退,去了寿康宫。
安王在寿康宫里陪老太后说话,详细回答了太后关于婚礼细节的提问,又认真聆听了太后关于夫妻和睦相处之道的教诲,又再三向太后保证了他日后必定好好对待宝儿,两人一定相亲相爱,最后又陪太后用了午膳,才被放出寿康宫。
安王走出寿康宫后,又来到了他母妃曾经居住的关雎殿,这里有端惠贵妃的牌位。因为端惠贵妃是妃妾,不是正宫皇后,她的牌位不能进宝华殿。皇帝为表哀思,在端惠贵妃去后,关雎殿没给别人居住,而是供奉了她的牌位,自此以后这里除了洒扫上香的太监宫女,只有皇帝和安王会来,长公主在端惠贵妃祭日那天也会来祭拜好友。
安王点上一柱香,恭敬地插在香炉里,跪下给母妃磕了个头:母妃,儿子来看您了,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儿子明天要大婚了,娶得是宣和姑姑家的宣平。您还记得她吗?她小时候您是抱过的,小名儿叫宝儿的那个小姑娘。
她也长大了,很优秀,与儿子也是志同道合,颇有共同语言的,慧明法师都说我们会鸾凤和鸣,相守白头。您放心,儿臣以后一定会幸福。过两天带她来看您,您会喜欢她的。
安王在关雎殿待到申时末才出宫回了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