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和尤里西斯四处闲逛了一会，在街头打听当地的各种传言，尤其是与未来灾难有关的那些，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直到正午的钟声响起，教堂正门缓缓打开，我们这才进去参观。
刚穿过门厅，进入前殿，驻足在圆拱顶之下，我仔细打量它的宏伟。
尤里西斯看了也看不出什么，于是转而观察来祷告的群众们。
他压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时，我正沉浸在思绪中，被吓了一跳。
“是这座吗？”
这间教堂是十字型的结构，内部幽暗高大，显得浓厚而庄重。
虽然我梦中的教堂已经坍塌了一半，但也能看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建筑，以防万一，我还是多看了几眼后，才拉上尤里西斯离开。
我边走边悄声对他说：“不是，内部结构差了很多。”
出门后，尤里西斯随手拦下一辆马车，我们火急火燎地赶去了下一个目的地。
……
颠簸一天下来，共看了四座教堂，都与我在幻觉中所见的那座不同。
到达第五座的时候，时间已是深夜，我们就想着先休息一晚，在路边随便找了个旅馆。
“抱歉，两位客人，时间太晚，已经没有空闲的房间了。”
“卡斯托尔大教堂算是个知名景点，游客一向很多，我家下午就订满了，二位可以试试稍远点的店铺，或许还有空房。”
旅馆店员连声道歉，我们也没在乎，从善如流地退了出来。
在静谧的夜色中，我与尤里西斯散着步，吹着晚风，科沃斯的空气比首都要清新许多，还蛮惬意的。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融进风中，“找了四个都不是，你不慌吗？怎么好像还轻松了不少？”
“全都不是才好呢。”
这样，那些画面就只是我的噩梦，只是我在无中生有，没人会收到伤害，没有失去孩子的母亲在撕心裂肺的哭泣。
我心情已经比昨天好了许多，步伐都轻快起来：“最好明天那三个也不是，我们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想到尤里西斯这离家出走的情况，我又贴心的补充道：
“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家，尤里，反正府上有的是客房，想住多久都可以。”
尤里西斯愣神过后，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少公爵赶我走，你可要负责保护我啊。”
“小意思，区区艾里奥而已，不足为惧！”
我得意地摆摆手：“我哥哥也就是口头威胁一下，他不会真忍心赶人的，心太软了。”
“……你说的艾里奥和我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谈话间，我们终于又找到家离教堂不太远的小旅馆，店不大，但装潢温馨，看着就很舒适。
尤里西斯推开门的瞬间，绑在上面的铃铛发出清脆响声，女性店员的声音立刻从屋里传出。
“客人，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菲利普，别捣乱！老实去做作业！”
孩子尖锐的笑声也传了出来，天真无邪中混杂着点不服管教的猖狂感。
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就和尤里西斯一起听话地等在柜台处。
“久等了，抱歉，刚刚有点忙……”
女性店员走到柜台后，看见她容貌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一声嗡鸣，把所有声响都盖了过去，只有我不断加速的心跳还在砰砰作响。
她就是我梦中那个悲痛欲绝的母亲。
眼前的人笑容温暖和煦，日晒成小麦色皮肤的脸上，有着健康的红晕，衣着算不上华丽，却惹人吸睛，简约干净，看得出是个精通于化妆打扮的人，很有生活气息。
可我梦中的她，暖色的眼瞳呲目欲裂，脸色惨白，发丝凌乱，脸上蹭了污泥都没有抹去，也挡不住满脸的悔恨与不甘。
我愣怔地看着女人的嘴唇张合，声音传进我耳朵，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灾难发生前后，一个人的对比竟然能如此强烈。
“……要住吗？再走远点应该还有更空的旅馆，这间还是离教堂太近了。”
见我没有回应，尤里西斯抓着我的手腕晃了晃，他手心的温度烫得我吓了一跳。
“伊妮特？你怎么了？”
暖意从他碰触的地方散开，我的体温也逐渐回升，对上尤里西斯关切的视线，我条件反射就把他的手甩开了。
尤里西斯：？
“啊，不是的……”
在我还愣着的功夫里，他很快入戏，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声线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所以你已经厌倦我了是吗？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们都说小姐的爱慕总会逝去，或早或晚……”
你是戏精吗？！！这些台词是从哪听来的啊？？
这个人是懂装惨的，眼看着他又开始酝酿，要在老板娘面前上演一出富家千金对小白脸始乱终弃的大戏，我连忙又握回他的手，及时止损。
他大喜：“您回心转意了？！”
你还演上瘾了……
我用力一拉，他被我扯得微微俯身，露出真实的惊讶表情。
我伏在他耳边悄声说道：“给、我、闭、嘴。”
尤里西斯顿时老实了。
不过他这么一闹，我先前的恐慌也被折腾消散，丢脸带来的羞涩促进了血液循环，现在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也许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想要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又抬头望过去，看到这家伙憋着笑的脸，心下了然。
笑死，哪有这么体贴，果然只是想折磨我，害我丢脸而已。
我转向老板娘，露出得体的微笑：“抱歉，刚刚走神了，请问还有空房吗？”
卡斯托尔大教堂十有八九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了，面前的女性和她的孩子都有危险，我得尽量贴近他们的生活。
今晚必须在这住下才行。
老板娘——胸口的名牌写着她的名字叫乔安娜，带着好脾气的笑容又重复了一遍几分钟前才说过的话。
“刚刚和这位先生说过了，本店现在只有一间空房，但是里面有两个床，两位可以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