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水不是很烫，这个药膏每天早晚各涂一次，一周之内就能完全恢复。”
“不会留疤吧？”
“不会，处理得很及时，要是治疗晚了就说不定了。”
我焦虑地问来问去，阿斯特莱雅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走后，我们陷入了寂静之中，她一直垂着头，应该是生气了吧，或者是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了。
“对不起，我……”
“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我们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声音都一脸惊讶。
啊？我没听错吧？
“你为什么道歉？该道歉的是我啊，我作为主人没照顾好你，害你受这么重的伤。”
她眨眨眼，“你没有生气？”
我生什么气啊？我什么立场生这个气？
感觉像在跨语种沟通。
“当然啊……我愧疚还来不及，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无力地叹息：“还疼不疼？”
阿斯特莱雅缓缓摇头，一脸疑惑，“可你刚刚看起来很生气。”
“……可能我的确有点生气吧，你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疼了也不说，就像……”
像以前的我一样。
我微微睁大眼，终于明白了这莫名的焦躁感从何而来，我看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总觉得好像看到了上辈子那个寄人篱下的自己。
差点忘了，阿斯特莱雅和曾经的我一样，无父无母地长大，我原本以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圣女，一定生活得养尊处优，难道并非如此吗……
我试探着开口：“阿斯特莱雅，你在神殿里过得开心吗？”
“开心！”
看见她的笑容，我微微放下心来，也许只是想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相处得格外融洽，阿斯特莱雅像孩童一般对一切都感到新奇，仿佛不知疲倦，是个完美的客人。
到了傍晚，我把她送到庄园门口，道别后，少女恋恋不舍地站在原地，不愿离去。
“伊妮特，我还可以再来见你吗？”
我的手背在身后，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但脸上的笑容却如沐春风。
“当然，我很欢迎……”
阿斯特莱雅扑过来紧紧拥抱了我，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就立刻放开，跑上了马车，车窗里露出她明媚的笑脸。
“别忘了早晚涂药膏啊！”
她乖巧地连连点头。
我笑着目送阿斯特莱雅的车辆远去，等到她终于消失于视野中，才放下了挥别的手，脸上一直维系着的笑脸也冷却了。
好累。
******
“那个圣女走了？”
“嗯……”
我没骨头一样地趴在艾里奥办公桌的边角，整个人疲惫不堪，银色长发在桌面铺散开，成为这间沉闷办公室里唯一一抹亮色。
作为未来的大公爵，艾里奥每天有数不清的报告要浏览，那些等待批阅的文件堆成一座小山，还时不时有人送进来更多。
我眼看着他处理了半天，那堆文件反而堆得更高了，肯定又是一个熬大夜的节奏。
奋笔疾书的间隙里，他抽空摸了摸我的头，多好的人啊，这么忙都没忘了敷衍我。
“你讨厌她？玩了一天怎么还没精打采的。”
你工作了一天怎么还这么精神……
“没有讨厌，只是……”
大概是那个梦的缘故，我对阿斯特莱雅怀有恐惧，可她本人又表现得天真无害，全然信任着我，是个毋庸置疑的好孩子……
感觉自己像在提防一个，向我示好的软绵绵粉色小羊。
我狠狠甩头，把这个想象从脑袋里驱散，艾里奥好笑地看着我，又摸摸我的头，仿佛我是个乱抖毛的小狗一样，可恶，他肯定觉得我的烦恼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级别的吧！
“哎，我还答应了她可以随时来找我玩。”
光是想想都累得慌……
阿斯特莱雅这种过于热情的人，就是社恐地狱啊！！
她的情感莫名其妙的强烈，我完全接不住，和她相处的时候总觉得愧疚。
克莱娅虽然也热情似火，但我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感情上能达到平衡，可面对阿斯特莱雅时，我总觉得自己对她不公平。
艾里奥皱皱眉，“不想见她为什么还要答应？”
还以为他早就走神了，没想到艾里奥竟然还在听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小纠结，我自己都厌烦了。
“因为她很期待，就没忍心拒绝……”
听到我的话，他放下笔，满脸不赞同：“伊妮特，说过很多次了，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最优先。”
“你不需要善解人意，不需要体贴，只要自己开心就够了，明白了吗？”
现在就开心得要飘起来了……
真是的，哪有把妹妹往自私自利教育的哥哥啊。
见我一直没回答，他用修长手指戳戳我的额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傻笑什么，看起来真的很不聪明……”
不聪明你也会对我好！
我单手拄着脸，嬉笑着夸赞道：“嘿嘿，哥哥真好看，赏心悦目，多看看哥哥心情就好多了。”
曾经我还在为自己的小命担惊受怕的时候，每次看艾里奥都只觉得惊悚，猩红的双眼，像死神一样漆黑的头发，就连他总是微笑着的嘴角我都能品出不存在的杀意。
最近我却莫名开始自豪了，看这人的红眼睛都像兔子一样可爱。
这是谁的哥哥啊？长得这么帅，还能文能武的，是谁这么幸运啊？
艾里奥移开目光，他的表情丝毫没变，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真是没大没小的，看来礼仪课都白学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随手从文件堆里新拿了一份档案，就开始专注地。
这家伙最会装，要是以前我就被他这张扑克脸骗了。
我特意等他读了好一会后才开口：“哥哥，拿反了。”
片刻后，他缓缓把文档倒了过来，尴尬地沉默了很久。
对，就是这个表情，艾里奥僵硬得不知所措的样子，很稀有，实在太有趣了。
发现我在偷偷笑他，他更僵硬了，嗔怒得命令道：“……去给我泡咖啡。”
“是！少公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