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断断续续醒来了好几次,房间里很黑,没法判断时间,但加西亚一直在,所以应该也没过去多久。
“……塔主大人,您该休息会了,伊妮特小姐让我来照顾吧。”
“不必,继续说吧,小点声。”
……好像听到了伏恩的声音,低声向加西亚汇报着什么,话语中掺杂着‘精灵’、‘关押’等让我精神紧张的词汇,我挣扎着想醒来,可刚刚恢复一点意识,那只手又抚上我的额头,把我沉入了睡眠的深潭。
边睡我边气,这觉死活睡不醒多少跟他有点关系!
……
沙沙沙沙……
什么声音,好烦……
再次醒来时,身体明显恢复了很多,我睁开眼后连忙坐起身,生怕又被魔塔主催眠了。
“啊,伊妮特小姐,你终于醒了!”
我床边坐着的人变成了伏恩,他正在厚厚一摞文件上奋笔疾书,制造着令人浑身刺挠的噪音。
“别太乱动哦,你现在还在发烧,只是感觉不到而已。”
伏恩脸上的表情关切,语气诚恳,但手上的动作完全没停,他的声音也夹杂在沙沙声中,看来工作积压了不少。
我用手背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确实还有点热。
“塔主大人让我把你的不适感屏蔽掉了,不然你现在会很辛苦的。”
等等……
“这个魔法可以不接触就能起效吗?那他为什么一直……”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接受了别人的救助哪有挑三拣四的道理,加西亚没丢下我不管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哈哈,谁知道呢。”
伏恩目光躲闪,垂下了头奋笔疾书,看他这个反应我反而觉得不对劲。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就知道……
我下意识摸向颈部,空空如也,他们没再给我带上那个破抑制环了,身上也没有什么没愈合的伤口,恢复得很好。
不知道埃莫怎么样了……
“伏恩,我可以去看看埃莫吗?就是那只精灵。”
“这个要等塔主大人允许才可以,抱歉,我没有权限。”
伏恩见我明显低落下来了,又问到:“他的名字是你起的吗?”
“嗯,全名是埃莫洛德,因为眼睛像绿宝石一样漂亮……”
我的声音越说越小,抑制不住的感到担心……
停!
我晃晃头,把那些失去埃莫的幻想抛到脑后,加西亚这个人虽然冷酷无情不讲道理,但他坐在魔塔主这个位置,就绝对不会撒谎骗我。
再等等,再等等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浴室在哪里?”
站起身后,我才发现这并不是我原先那个房间,屋子里空间虽然很大,但四面墙壁上都是摆的满满的书架,太过紧凑,让人压抑,同时却又空空如也,除了餐桌这一类必需品和一堆书架外,再没有别的家具,这不是图书馆就是一个毫不懂得享乐的人的房间。
直觉告诉我,是加西亚的房间。
“最左边那扇门,等等,我去给你准备洗澡水。”
伏恩前脚刚走进去,浴室里立刻飘出了雾气,我的魔法什么时候也能达到这种层面的熟练程度……
“泡澡时间不要太长了,出来赶快吃点东西,你睡了整整两天,不饿吗?”
两天?我都烧了两天了吗?
又是两天没能回家,不知道家里要多担心我……
******
叩叩。
有人在敲门。
艾里奥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这一点,但他也没有动作,只是安静的等待门外那人离开。
咚咚咚!
外面的人明显不耐烦了,敲的动作逐渐变成砸,要不是门锁着,估计直接就闯进来了,这个家里只有一个人会如此飞扬跋扈,艾里奥为她打开了门。
再耽搁一会,门把手就不保了……
“……克莱娅。”
他的长姐直接绕过他走向沙发,一言不发的坐下,全程没看他一眼。
现在是凌晨一点,这个时间还醒着的只有这对难以入眠的姐弟了,艾里奥坐到克莱娅身边,沉默的等她开口,这么晚过来肯定不是图他的沙发舒服吧。
过了许久,克莱娅终于开口,她一向斩钉截铁的口气此时却十分迷茫。
“为什么伊妮特会被带走?”
“塔的使者不是说了……”
“不,我是指,为什么她们总会被夺走?母亲也好,玛利亚阿姨也好,都已经离开了我们,为什么伊妮特也要……”
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不能理解,艾里奥。”
他也不能理解,但还是开口安慰到:“伊妮特不会被抢走的,她会回来,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这话说出来艾里奥自己都觉得苍白,女孩被带走已经十多天了,除去一开始的书信,音讯全无,他们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这漫长的等待如同酷刑。
他疲惫的叹气道:“时间太晚了,克莱娅,你需要休息,说不定明天伊妮特就回来了……”
“我不想一个人。”
“那我打地铺,你……”
“不是今天或明天,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艾里奥,伊妮特来了之后我都快忘记那种感觉了。”
克莱娅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像是落水者抓住浮木一般,用尽全力,即使是常年习武的艾里奥都感到了疼痛,但更令他吃惊的是对方眼中那份疯狂与偏执,已经好多年没见到这样的克莱娅了,他都快忘了她还有如此偏激的一面。
……对啊,母亲死后她一直是这样来着,直到他带那孩子回家,克莱娅才逐渐……
“失去母亲那天,我也失去了你和父亲。”
“从那天起,你们看向我的时候总是用那种怀念或是悲伤的表情,好像我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们那一天,那个人。就连家里的佣人看到我时都微微晃神。”
“但她不会,我需要她,艾里奥,我需要她……”
怎么会如今才发现。
每个人表达悲伤的方式都不同,有人会沉默,有人会痛哭,他终于明白了,克莱娅的悲伤和痛苦原来是从这份疯狂中流露。
艾里奥抱住了面前语无伦次的人,就像他小时候克莱娅安慰他时那样,轻轻拍她的后背,童年时能把他抱起来转圈的姐姐如今看起来娇小了许多,是他照顾对方的时候了。
“对不起……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