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包扎的护士随口问了一句：“谁咬的，这么狠？”
凌也侧过脸，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如果是狗的话，那就需要打狂犬疫苗了。”护士认真地对着池迟和她旁边站着的凌也科普。
池迟憋着笑，偷看了眼凌也，他黑着脸。
“不是狗咬的，没风险的，姐姐不用担心。”
护士茫然地点点头，然后看到了旁边黑着脸的凌也，心里暗自猜测这可能是小情侣的情趣罢。
医生开了点消炎药，在伤口愈合前不能接触水，还需要天天换纱布。
凌也接过去猛点头。
出了医院，凌也看着池迟，顿感心疼。
“还疼吗现在？”
“不太疼了。”池迟拍了下凌也的肩膀，希望他不要有负担，“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我是心甘情愿陪着你进去的。”
“抱歉，伤害到了你，下次你不用跟着来了。”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池迟垂着头，声音带了一丝哭腔。
“哪有，我只是怕再伤害到你。”凌也摸摸池迟的头顶，柔声解释道。
“我也不希望你以后再因为黑暗痛苦，这样，我会心疼。”
凌也内心泛起一阵感动，上前把池迟抱在了怀里，压抑住内心的酸涩，略微沙哑的声音轻颤着：“谢谢你。”
“那有什么表示啊？比如香香的烤红薯？”
池迟狡黠一笑，逗的凌也笑出声来。
“你个小吃货。”凌也刮了刮池迟的鼻子，然后走到街边的小摊贩买了一大块烤红薯给了池迟。
池迟吃着烤红薯，心满意足。
两人不知不觉一起走到了操场，操场并没有因为寒风萧瑟而减少人流量。
跑步的，摆摊的，唱歌的全都聚在一起。
凌也带着池迟坐在了操场的看台上，视野开阔，甚至可以看到周围的建筑。
操场上灯光熠熠，池迟的眼睛星火明明。
“第一次上来坐呢，好开阔啊。”
“我也是。”
池迟打了个冷颤，随后自然地躺在了凌也的腿上：“好冷。”
“是啊，好冷。”
凌也想起来小时候住在没有空调没有暖气的冰冷屋子里，那个冬天，是他觉得最冷的一个冬天，棉被也没有，他就靠着一条破被子，撑了一个月。
没有哪个冬天比那时候更冷了。
“池迟，其实我很感谢你。”
凌也没头没尾地道了句谢，池迟发出疑问，凌也反射弧这么长的吗怎么现在还在感谢她。
“其实在我十岁时，就开始恐惧黑暗了。”
“那个冬天很漫长。”
“我妈妈死了，很突然，我那时候很小，不太懂得死亡，只知道妈妈以后再也不会给我买糖吃了。
我爸在她死后的一个月，迅速和另外一个女人结了婚。然后她就光明正大地住进了我的家。在我爸面前她会装着对我很好，但只要他不在家，那个女人就变了模样。
再然后我爸做生意去外地，一个月后才回来。于是她开始变本加厉，把我一个人扔到了杂物间。那应该是全家最冷的地方了，没有空调，没有暖气，却有一扇漏风的窗。
我抱着我妈妈给我买的糖，就跪在那个窗户前，披着那条薄被，日复一日开始期待我爸回家。
一天只有两顿冷饭，但我吃的干干净净，饿了就吃糖，渴了只能咽唾沫。
一到晚上，我所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漆黑一片，我哭着喊妈妈没有应，我叫那个人女人阿姨，我说阿姨我冷，我害怕，可是她无动于衷。有时候甚至会专门过来骂我一顿，只因为我太吵了打扰到她睡觉。
从那个时候我就很害怕黑暗。
我数着糖果，在想我妈妈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以后可以不用给我买糖果了，我会听话的。我本想等着妈妈回来一起吃，但是我等不及了，我太饿了，把它们全吃光了。手里攥着一颗糖纸，以为这样，妈妈就会在晚上来看我。
妈妈没有来，我等到了爸爸回来。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以后不要再惹你阿姨生气了。”
再然后我姐，就是凌烟，她那时候也不大，她就那么硬生生把我从那个冰冷的小房子里拖出来，她说我哪时候已经瘦的不成人样了，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她把我抱走，抱到了医院。
我爸带着那个女人来看我，她假惺惺地说着关心，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掐着我的胳膊，居高临下冷冷地威胁。
‘如果你把这些告诉别人，那我以后还会把你送到小黑屋里去，以后再也别想见到太阳。’
她走后，我发烧了，高烧不退。
是堂姐她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水帮我降温，最后我活下来了。
而且很健康。
说来真奇怪，我都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活下去的。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讨厌所有甜的东西，开始讨厌黑暗压抑的地方，开始讨厌那个所谓的家。
因为会让我想起那段阴暗的经历。
不过一个月而已，可我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
而现在，是我的重生。”
凌也语气越轻松，池迟就越心疼。
她红着眼眶，起身认真看着凌也。
“你还有我，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说着轻轻吻上了凌也的眼睛。
她不希望这双眼睛，以后再流泪。
凌也睫毛微微颤着，不争气地流了两行泪。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把这些事情，全都讲给另一个人听。
他甚至准备带着这些记忆直到死去。
他怕被人知道后，那些人会用这些事情再次伤害他。
他已经无法再经历第二次了。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瘦弱的女孩把他抱在自己怀里，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安抚他。
其实她内心，心疼的要死。
凌也放纵地趴在池迟怀里哭泣着，眼泪沾湿了她胸前的衣服。
她抱着他，放任他哭。
原来那些记忆那么痛苦，以至于每次处在相似的环境中，他都会想起，想起那段见不得光的记忆。
许是把这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全都说出来，凌也才能放纵大哭，他压抑了太久了。
“我会带你看遍山川湖海，吃遍大江南北，领略世界的美好。”
“我不会离开你。”